三天。
在这个寒冬,北戴河是热的,是沸腾的,三万多名远道而来的歌迷,跟着音乐一起狂欢。
一起舞动。
第一天,现场的安保人员还比较收敛,第二天,他们渐渐动容,第三天,他们虽然没有加入其中,但他们至少理解了,不再抱着另类的眼光。
特别是胡德禄。
第二天,他发现自家儿子染着一头‘时兴’的发型来到现场。
染了个黄毛,差点把他气岔了!
如果不是有现场氛围,胡德禄指定要抽出他的七匹狼腰带,狠狠地抽儿子几下!
时兴!
时兴个屁啊!
也就是现场‘妖魔鬼怪’太多,看看那些喜欢视觉系的乐迷,再瞅瞅一些哥特风的装扮。
黄毛看起来都眉清目秀了。
所以。
胡德禄的儿子逃过一劫,没有再次重拾童年阴影。
平时不关注摇滚乐的人都受到现场氛围的感染,更别说乐迷们。
这三天,或许是很多人终生难忘的一次回忆。
现场太踏马燥了!
周利军一首《追梦赤子心》,许威即兴的一首《蓝莲花》,让乐迷们期待满满。
等什么时候发专辑,他们一定要买上一张!
必买!
必买!
不仅要买,还要向其他人推广,自发的安利,直到音乐节结束,很多人仍然不愿走。
太嗨了!
过去这三天,北戴河也发生了不少浪漫故事,有人当众求婚,有人转角遇到爱。
还有人干柴遇烈火。
一点就着!
有真爱,有情欲,有放纵,反正那些事,李杰管不着,都是一帮年轻人,荷尔蒙极为旺盛。
哪个小伙子在那个年纪不想涩涩?
不想不是人!
因为那东西是激素控制!
正常人都会想。
如果不想,那绝对不是正常人!
然而。
就像青春一样,再热闹的宴席也终究会散场,看着舞台拆除的动静,不少人恍然发觉。
快,太快了,三天怎么那么短!
他们还想看更长的演出,最好一直演。
李杰这批老登们看到他们的状态,其实都懂,谁还不是那个阶段过来的,但,演出定下的就是三天。
再不走,北戴河官方要报警了!
是真报警!
人太多。
人一多也容易乱,其实这次来北戴河的人大部分都是高素质的大学生,但,大学生是高素质,并不意味着每一个大学生都这样。
三万多人聚在一块,只要有那么一小撮人带头,最终就会留下一片狼籍。
好几家公厕连管道都被堵住了!
拉粑粑的人太多,即使活水一直循环,管道还是堵死。
还有套套。
北戴河这一片的所有门店,库存全被清空,计委里的库存也被掏空了。
没法。
还是人太多。
哪怕有不少人是单身而来,但架不住情侣也多,三万人,只要有个十分之一情侣,一天用两三个,那得是多大的量?
北戴河的店家哪见过这个架势?
直到很久以后,很多北戴河当地的居民仍然对这场音乐节记忆犹新。
……
燕京。
从北戴河回来,李杰一家就在准备过年的事了,今年过年他们要带着毛毛、二个孩子一起回长安。
大宝还好点,稍微有点印象,牙牙学语的小宝那是连燕京都没出过。
对他而言,这是一趟远门。
小孩子出行很麻烦,需要准备很多东西,李杰还要买一大堆的年货,今年他准备开车回去。
开一辆商务车,后面再跟一辆专门装年货的厢式小货车。
从燕京到长安一共一千多公里,一路开,一路玩,三天时间正好到家。
转眼。
时间来到年底,在00年行将结束之际,恢复本名的周川雄发行个人第九张专辑《Transfer》。
“依然记得从你口中说出再见坚决如铁,昏暗中有种烈日灼身的错觉,黄昏的地平线,划出一句离别,爱情进入永夜……”
就在这首《黄昏》的传唱中,2001年,来了。
黄昏的这阵风才刚刚刮起,暂时还没有传入内地,在内地这边,《当代歌坛》新年第一刊以【北戴河音乐节】为封面。
不容易!
他们憋了整整半个多月,新闻、照片通通压了半个月,如果购买2001年《当代歌坛》的第一刊就会惊讶的发现,这一期几乎是北戴河专场。
从封面到内页,从歌手独家专访,到乐队、歌迷专访,再到北戴河当地干部、居民的访问。
洋洋洒洒写了大半本杂志。
《当代歌坛》打响了第一枪,接着,最新一期的《音像世界》、《通俗歌曲》杂志也报道了北戴河音乐节。
然后。
香江的《明报周刊》,宝岛的《联合报》也提及了12月的这场内地摇滚乐盛事。
港台媒体报道,稀奇又不稀奇。
在几年前,很多港台媒体都跟风报道过内地摇滚乐,那时候,更多是一些立场问题。
毕竟。
摇滚乐象征着反叛精神。
在内地诞生摇滚乐本来就是一种很不可思议的事,不过,新鲜劲过去,又恰逢内地摇滚乐沉寂,这两年,港台媒体已经很少报道内地摇滚乐。
只是偶尔能看到。
大部分还是跟李杰和崔建有关。
这一次,几万人的音乐节又让港台两地感到震惊。
宝岛那边稍好一点,好歹面积大一点,有两千多万人,香江那边面积小,人口又少,看到几万人规模的音乐节,真的震惊了。
他们当地的摇滚音乐节才多少人?
几千人的规模,了不起上万人,因为这里只有娱乐圈,没有乐坛,摇滚乐只是一个很小众的市场。
摇滚乐在宝岛的情况也差不了多少。
李杰的那张《世界》,如果不是流行侧,销量哪能突破百万张?
最令李杰惊讶的不是港台媒体的报道,而是《青年报》刊登了一则【北戴河音乐节纪实】的通稿。
虽然中间夹杂着不少批评,比如留下了很多垃圾,厕所堵了,以及一些安全隐患。
但它报了。
不止是《青年报》,后续《南方周末》、《南方都市报》、《金陵晚报》等等发行体量颇大的报纸都对这场音乐节进行了报道。
如此大规模的报道,绝对是不同寻常的,罕见的。
那些嗅觉敏锐的人明显察觉到了这一变化。
即便是部分迟钝的圈内人,也很惊讶。
见报?
还是大规模见报?
开天辟地头一遭啊!
是不是哪里发生了一点变化?
变化确实是在发生。
这一切都跟近两年圈内风气的变化有关,最近这几年,那种苦大仇深的歌曲少了很多。
以痛仰乐队为例,原时空他们在2000年9月发行首张专辑《这是个问题》。
而现在,痛仰乐队签约摩登天空后发行的专辑名叫《不要停止我的音乐》。
最初这张专辑的名字应该是‘请不要停止我的音乐’,后来过审时,审核人员觉得‘请’字不太好,就把它给删了。
这张专辑和原时空那张同名专辑没什么关系,歌曲只有一首《再见杰克》类似。
其他的歌,完全不一样。
整体而言要偏流行金属一点,再保留一点点金属色彩。
更让李杰惊讶的还在后面,就在1月中旬,他收到了一个邀请,跟他几乎同时收到邀请的还有轮回乐队、许威。
这个邀请是央视《同一首歌》栏目发出的。
同一首歌是什么栏目?
央视的一档音乐类综艺节目,每周五晚准备在央视播出,它不同于选秀、音乐竞赛。
它更像是一个大型全国巡回式的拼盘演唱会,每一期都会邀请一批知名歌手。
或当红,或曾经当红,这些人会在全国不同的城市进行演出。
毫不夸张的说,《同一首歌》就是央视旗下的王牌节目之一,每一期的收视率都很高。
很多城市为了申办《同一首歌》,都是削尖了脑袋想办法。
央视是什么单位,不必多言。
曾经的摇滚乐别说进央视,就是登上电视台都是千难万难,这一次,李杰、轮回乐队、许威三人同时收到同一首歌的邀约。
虽然,或许,可能跟这一次的举办城市有关。
李杰收到的邀请是长安站,许威、轮回乐队也一样,但甭管是哪座城市,能登上央视的栏目,那都是破冰之旅。
消息传开,圈内震动!
“军哥,这次真不是你找的孟鑫?”
即使李杰说了好几次,沈黎挥还是有点难以置信,成为摩登天空的掌门人后,他狠狠地恶补了一些专业知识。
连带着,他对风向的变化都敏锐了不少。
没办法啊。
都是被逼的,如果不了解风向,一张专辑投下去,很可能连个水花都翻不起来。
“真不是。”
李杰哑然道:“我都说了多少遍,这次节目组真没有跟我提前说,我跟你们是差不多时间收到的通知。”
“那,不应该啊。”
沈黎挥摸了摸脑袋,他有点想不通。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从上不了电视台,一步到位直接登上《同一首歌》,这种反差太大,他属实摸不清楚。
“其实,也很好理解。”
李杰呵呵一笑,眼看沈黎挥抬头,满腹疑惑的样子,他吐出了几个字。
“堵不如疏。”
“嗯?”
沈黎挥还是有点懵。
“很简单。”
李杰笑着道:“摇滚乐终究是有市场的,还有,它的关注度也很高,一直压着,不如引导它走向想看到的方向。”
“你在想想,国内现在最大的事是什么?”
“什么?”
沈黎挥还是一脸茫然。
“入世。”
李杰道出关键。
“国内的纺织产业产能太大,国内消化不良这一批产能,想走,只能向外寻。”
事实上,入世带来的改变很多,很大,很深远。
摇滚乐松绑,只是其中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跟电影方面的院线制改造、制片厂改组,差远了。
后者影响的是整个行业。
摇滚乐呢?
它只是唱片工业的子集,还是一项不太重要的子集。
影响力很有限。
其实,如果内地的摇滚乐能真正发展起来,未来几年哪有什么韩流、超女什么事?
但,很难。
几乎不太可能。
即使李杰想扶,那也扶不起来,国内摇滚发展的时间太短,没有那么多的人才。
一花独放不是春。
就他一个人一枝独秀能有什么用?
他还能把全国年轻人都吸干不成?
那做不到。
全国数以亿计的年轻人,每个人的口味都不一样,即使其中分流出一小部分人,那也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市场。
小西八那是举国之力推动韩流出海。
半晌,沈黎挥隐隐回过味来,紧随而来的便是振奋。
光!
光来了!
另一边。
许威也在报喜,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的妻子,告诉他的父母,告诉他的老丈人、丈母娘。
反正是广而告之。
轮回乐队那边的情况也类似。
不论怎样,央视的演出邀约都是不一样的,他们的家人收到消息,也是一个个喜笑颜开。
老一辈人很吃这一套。
能不能得到主流的认可,很重要。
轮回乐队成员的家人们已经开始计划请假,亲自前往同一首歌的现场进行观看。
老周夫妇那就简单了。
他们准备在长安一直待到《同一首歌》演出的那一天,他们不仅要自己去,还要呼朋唤友。
把亲戚都叫上。
都去看!
时间:2001年2月7号。
那一天正好是元宵节,现场看完,他们还能在2月9号的电视上再看一遍!
这个突如其来的邀请也打乱了李杰一家的归乡计划。
他们原本是过几天就回去,现在不行了。
《同一首歌》节目是演唱会性质,要不要排练?
要!
要不要跟节目组对接?
也要?
选歌、彩排、妆造、行程等等,通通都要对接,没有十天半个月根本搞不定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