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老爷子和裴老太太也对着墓碑说了几句。
离开墓园时,裴承屿给了看守墓园的人两块钱。
“麻烦你多看着点我家人的墓,若是脏了,就打扫一下,我每个月给你一块钱的酬劳。”
这笔钱虽然不多,但对看守墓园的人而言,算是白捡的。
他笑着接过,“先生放心,我一定好好看,好好打扫。”
看墓是他的工作,打扫半个月一次就行。
从墓园出来,已经是中午。
进市区后,一行人找了个饭店吃饭。
吃完饭,裴承屿说道:“案子的庭审日期在十月五号,上午十点。”
沈思玥知道这话是对她说的。
她点了点头,“我会去的。”
那群混蛋做了那么对不起爷爷的事,她要亲眼看着他们自食恶果。
***
陈耀祖的葬礼是在两天后。
陈家之前为了给陈耀祖治病,将老房子都卖了。
如今一家人住在村里废弃的房子里。
雨天漏雨,起风漏风,冬冷夏热。
他们没有大办丧事,只找人算了个适合下葬的日子,将陈家最后的香火埋了。
丧礼结束后,整个陈家死气沉沉的。
每个人都好似老了十岁。
陈母最为明显,满头白发,好似行将就木的老人。
她看着双眸无神的儿子,问到:“卫东,你是留在村里赚工分,还是回京城打工?”
陈卫东抬起头,布满红血丝的双眸一片灰暗。
“回京城,努力赚钱治病。”
医学发展得那么快,说不定几年后十几年后,他就能再当男人了。
若是留在村里赚工分,只能吃喝不愁,赚不到治病的钱。
而且他也不想被曾经瞧不起的人,指指点点。
“妈,你怎么打算?”
陈母理了理花白干枯的头发。
“我不喜欢呆在城里,就不陪你去了。”
累死累活也赚不了多少钱,没地方住还经常受气。
陈卫东猜到了这个结果。
“行,我自己去,明天就走。”
次日。
陈卫东坐长途车去了京城。
他没有立刻去修理厂打零工,而是去了市局。
然后得知了开庭时间。
十月五号那天。
天气不太好,阴沉沉的,还起风了。
秋意渐浓,大家都穿上了外套。
沈思玥特意穿了一身红,好似来参加喜宴。
她刚走到法院门口,就遇到了脸色不太好的方慧英。
“你可真狠,沈家一个都没放过!”
沈思玥嘲弄地勾起唇角。
“他们自己作死,怨不得谁。”
“那是你的哥哥姐姐,你为什么非要把事做这么绝?”
“在沈家,我的亲人从来都只有爷爷一人。你要是心疼他们,就该花钱找好的律师,而不是跑到我面前来说一些废话。”
说完,沈思玥就进了法院。
方慧英看着小女儿的背影,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我就不该放任音音随父下放!”
以她的圆滑和大女儿的先知,肯定能在顾家过得风生水起。
沈思音,你真是个大蠢货!
好好的阳光道不走,偏偏要走独木桥,摔了吧!
“一副好牌被打得稀烂,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后悔?”
方慧英重重叹了口气,进了法院。
陈卫东是最早到的。
他坐在最后排,脑袋微垂,鬓角隐约有了白头发。
方慧英犹豫片刻,走到陈卫东身旁坐下。
“卫东,孩子的后事都处理好了吗?”
陈卫东原本不想理会,可又想起还欠方慧英钱,便扭头看向她。
“处理好了,拜沈思音所赐,陈家断子绝孙了!”
方慧英虽然不清楚陈耀祖过世的细节,但猜到是因为娘胎带出来的病症。
所以,陈卫东怨怼的话,她没多想。
“卫东,音音也不想早产,她还因此失去了再当妈的机会,你别怪她。”
陈卫东冷笑,“妈,你知道耀祖是怎么死的吗?”
方慧英被陈卫东阴冷的眼神盯得有些心慌。
“不清楚,耀祖是怎么过世的?”
“他没有奶吃,一直饿着肚子,导致抵抗力太差,引发炎症和高烧,就这么没了。”
方慧英听完,瞳孔猛地一缩。
如果真是这样,大女儿的未来就毁了。
“卫东,你是不是搞错了?就算音音不在医院,孩子也可以喝奶粉,对吧?而且医院还有其他产妇,去求一点奶也不难。”
“耀祖不喝奶粉,也不喝别人的奶。”
主治医生发现陈耀祖不喝奶粉后,就找了别的产妇帮忙。
但没用,孩子是一点都不喝。
也不敢强喂给他,若是造成呛奶,立马没命。
方慧英听完后,好一会才憋出一句。
“音音不是故意的,她只是想多弄点钱,给耀祖看病。”
陈卫东知道方慧英会向着自己女儿,没有再说什么。
没一会,庭审开始。
沈家三兄妹被带去了被告席。
沈柏彦和沈柏轩瘦了很多,低垂着头,没脸见人。
沈思音也比之前更憔悴,头发像枯草一样,双眸无光。
证据确凿,被告认罪,庭审顺利。
沈柏轩被判了四年八个月。
沈柏彦被判了一年五个月。
沈思音被判了一年。
庭审结束后,三兄妹就要被送往监狱。
沈思音在被法警打走的时候,大声喊道:“沈思玥是怪物,她是重生之人,所以才会知道唐城会发地震!”
来旁听的人正在离场。
听到这话后,全都看向沈思玥。
沈思玥站起身,脸上没有一丝慌乱,只有嘲弄。
“诽谤是犯罪行为,你等着被起诉,延长刑期吧。”
沈思音一听这话,连忙改口。
“我开玩笑的!”
虽然她确信沈思玥重生了,但她没有证据。
若她被起诉,稳输。
沈思玥眼神轻蔑,“道歉。”
“对不起。”
沈思因话音刚落,就被法警带走了。
陈卫东是最后一个离开的。
他的眼神一直追随着沈思玥,直到她的身影消失,才起身离开。
刚出法院,他就看到方慧英站在路对面的树下。
很显然是在等他。
“卫东,我打算去监狱探望他们三兄妹,顺便给他们送点衣服,要一起吗?”
陈卫东本就打算去监狱见沈思音一面。
他点了点头,“走吧。”
电影院和邮局知道沈家两兄弟犯事后,就将他们的行李打包好,放在杂物房,等人来取。
沈思音的衣服放在修理厂的仓库里。
因为仓库是陈卫东睡觉的地方。
方慧英和陈卫东拿着三兄妹的行李,坐车前往郊区的监狱。
汽车到不了监狱门口,下车后得走将近三公里。
陈卫东一边走,一边问道:“妈,沈思音喊的那句话,你觉得是真是假?”
以他对沈思音的了解,她不会蠢到往自己身上揽罪名。
后面改口,十有八九是因为没有证据。
方慧英不知道要不要说实话。
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她说道:“等你见了音音,自己问她吧。”
这话让陈卫东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
他甚至联想到了更多。
“妈,沈思音也是重生的,对吧?”
之前,沈思音说他随父下放,去兴国农场找他,是因为她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
看样子,那不是梦,而是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方慧英见陈卫东猜到了,浅笑了一下。
“你还是去问音音吧。”
这话落在陈卫东耳里,就是默认。
没一会,两人就到了监狱门口。
说明情况后,方慧英被安排去见自己的两个儿子,陈卫东被安排去见沈思音。
当然,见面之前,他们带来的行李得交给狱警检查。
符合规定的会交给犯人,不合规会退回。
陈卫东没等多久就见到了沈思音。
她的头发被剪成了娃娃头,衬得脸更加消瘦。
“卫东,耀祖……”
“死了!葬了!你害的!”
虽然儿子的死亡,没喝奶只是次要原因,但不妨碍他怨恨沈思音。
如果孩子没饿肚子,抵抗力就会好一些,说不定能多活几天。
只要活着,就有治愈的机会。
想到这,陈卫东将怨气都发泄了出来。
各种戳心窝子的话,不要钱似的,一句接一句。
“你不配当一个母亲,离开那么久,竟然没想过耀祖会饿肚子。”
“耀祖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从你的肚子里出生。”
“他肯定是后悔选你当母亲了,才会离开,回到了天上。”
沈思音没想到是因为自己没给孩子喂奶,才导致他过世,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卫东,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后果是这么严重。”
“如果早知道耀祖会出事,我一定守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他是我唯一的孩子,我很爱他,真的很爱他!”
陈卫东看着泪流满面的沈思音,眼里没有半分动容。
他沉声问道:“你在法庭喊的那句话,是真的还是假的?”
沈思音抬手去擦眼角。
可泪水却怎么都止不住,越擦越多。
她没有再白费力气,任由泪水模糊视线。
“假的,重生的人其实是我。我那么说,只是气狠了,想让沈思玥被当成怪物抓起来,结果她不仅没有慌张自证,还反将了我一军。”
她不敢说实话,怕自己失去最后的利用价值。
陈卫东是她救命稻草,必须紧紧捏在手里。
“卫东,我宁可下放吃苦也要去兴国农场找你,是为了报你的救命之恩。你放心,我能用我的‘先知’救你,也能帮你,让你过上好日子。”
陈卫东看着身穿囚服的沈思音,不屑地冷笑出声。
“你现在连自己都顾不上了,还能顾谁?”
“我会好好改造,争取多减刑,早点出狱,然后帮你抓住每一次机遇。”
“机遇”二字,让陈卫东有了兴趣。
“什么机遇?”
沈思音很清楚,若不给陈卫东一些有用的消息,他肯定会和她离婚。
“卫东,你只需要知道,我上辈子活到了九十年代。”
话音刚落,狱警就提醒道:“探监时间快到了。”
陈卫东急忙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沈思音绞尽脑汁想了又想。
突然想到一件重大事件。
她靠近陈卫东,小声说道:“明天,十年运动会结束。”
刚说完,狱警就将沈思音带走了。
陈卫东也被带出了会见室。
他从监狱出来时,狱警将他带来的行李箱递给他。
“这里面是不合规的物品,带回去吧。”
陈卫东接过行李箱,重量轻了大半。
他在布满铁刺网的高墙外等了十多分钟,方慧英才拎着两个行李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