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初心底里更是冷笑不已。
皇帝下令诛杀三族,他是想临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替太子除掉自己这个心腹大患吗?
皇帝心里早就有数,望着静初,意味深长:“白静初,怎么回事儿?”
静初上前,跪倒在地:“回皇上,楚国舅没说谎,他的确是我的生身父亲不假。
但是,当年他处心积虑地诱骗我母亲姜妃儿,只是为了得到铸剑山庄。
我外公识破了他的野心,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楚国舅便丧心病狂地绑架了我祖父白院使,强迫他替我母亲剖腹取子,致使我母亲活活惨死。
更甚至于,他因为畏惧家中悍妻,竟然将我活活掐死,方才交由姜老庄主。
我的命是我外祖与祖父所救,与此人毫无关系。这个父亲,我不认。”
一番陈述,令殿内众人全都瞠目。
世上竟有如此寡情薄幸之人。
这种禽兽父亲,不认也罢。
皇帝眸光微闪,唇畔含笑,耐人寻味。
楚国舅再次否认:“她胡说八道,她母亲当初分明是难产……”
静初平静地望向楚国舅:“你确定?需要我宣证人前来?看看我母亲当初究竟是难产,还是另有隐情?”
楚国舅终究是心虚,此事若是暴露,经不得推敲,势必会令人怀疑自己的动机。
于是立即缄口不言。
皇帝见静初并不否认她自己的身世,有些失望。
不悦地冷哼道:“楚国舅,你不忠不孝,不仁不义,妄为人臣,妄为人夫,妄为人父,竟然还有脸让静初替你求情?给朕拖下去!”
一声令下,锦衣卫一拥而入,除去楚国舅衣冠顶戴,将他拖出殿外,下入诏狱。
皇帝望向白静初:“念及白静初在此案之中检举有功,又勇于大义灭亲,特赦免无罪。”
静初跪地谢恩。
“至于赏赐么,金银太俗,想必你也不稀罕……”
皇帝话风一转:“你为了调查此案,屡屡涉险,死里逃生,也得罪了不少人。
朕就将这六个青影卫赏赐给你,继续留在你的身边,听你差遣,保护你的安全,如何?”
静初想要,不对,她十分不想要。
虽说楚国舅狡兔三窟,可一想到池宴清适才所说的话,静初就浑身难受。
别说是六位美男子,就算是六个太监,六双眼睛时时刻刻地盯紧了自己,自由呢?放纵呢?
放屁都得夹紧了屁股。
万一两口子想亲热亲热,那跟大庭广众被人围观有啥区别?
正忘情的时候,冷不丁想到帐外一群人听得津津有味儿,不得把池宴清憋得不中用喽。
太尴尬了。
一旁池宴清也瞬间不乐意了,撇撇嘴,生气地瞪了招蜂引蝶的静初一眼。
皇帝端坐上首,自然尽收眼底,眉眼微沉:“怎么,池宴清,你不服气?”
“臣不敢,臣就是觉得稀罕,以前听说过赏赐金银珠宝,美人马匹良田的,第一次听闻,赏赐男人的。”
“这叫投其所好。朕若是赏赐美人娇妾,岂不是便宜了你?”
“美人娇妾就算了,臣自己家里有,您就赏点俗气的吧。”
“算你识相,你都已经有了白静初,总不能全天下的便宜都让你一人全都占了吧?”
池宴清腆着脸:“可静初也已经有了微臣啊,微臣也算是个大便宜。”
“你的确便宜。”皇帝毫不留情地揶揄道:“朕把锦衣卫都交由你调遣,你还保护不了静初,还不许别人插手?”
池宴清顿时一噎,自己回京迟了一步,又救人心切,中了楚国舅的计谋,等赶到寺庙,的确是有一丢丢晚了。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一时失误,被皇帝抓住了把柄。
生气,憋气,窝火。
酸丢丢地向着皇帝道:“微臣刚从晋中剿灭反贼,就马不停蹄地赶回上京,这不是骑马跑得太快,不小心把脑子给落在半道上了么?”
皇帝哼了哼:“你这是跟朕邀功呢?食君禄分君忧,冀州一行乃是你分内之事,功劳暂且记着吧。”
池宴清又讨了一个无趣。
真是厚此薄彼,偏心得没边没沿。又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吃草。
池宴清嘟哝道:“静初乃是微臣妻子,为皇上您效忠也是分内之事,这赏赐我们就心领了。”
“不要?”
池宴清斩钉截铁:“不要。”
“这是你们自己拒绝的,可别怪朕小气啊。”
“不能,绝对不能。”
说完又咂摸着味儿不对。
感情皇帝是在空手套白狼,人情有了,还一毛不拔。
长安真穷到这地步了吗?
皇帝满意摆手:“那你们下去吧,抓紧将此案办妥。”
池宴清与静初叩谢皇恩,退出殿外。
等到上了马车,前往国舅府抄家,两人终于有了独处的空间,池宴清忍不住问:“究竟怎么回事儿?楚国舅真是你亲爹?”
静初摇头,有些黯然:“当然不是。”
“那适才大殿之上,当着皇上的面,你怎么就承认了?”
静初沉默了片刻,方才将襁褓一事,与池宴清如实说了。
池宴清听得瞠目结舌:“你说,你很有可能就是当朝公主?皇后所生的女婴?”
自己娶了公主?
皇帝的女儿?
开什么玩笑?
静初点头:“我有这样的怀疑,但是还未得到证实。此事除了楚国舅,应该没有别人知道。”
“那你今日可问过楚国舅?”
静初摇头:“当时的情势不妙,我若质疑,怕楚国舅不惜一切代价与我同归于尽。”
“那适才大殿之上,你怎么不反驳?”
“楚国舅为了保住太子,一人将所有事情全都扛了下来。他怎么可能承认?”
“可是有襁褓为证,相信他压根无法自圆其说。你真的很有可能,就是他偷龙转凤,从当年的潜邸抱出府的公主。”
静初不说话,沉默了半晌,方才艰涩开口:“假如是真的,皇后会怎样?”
池宴清顿时也沉默了。
他一心只想,让静初的身世真相大白,揭穿楚国舅的罪行,谁会管别人的死活?
的确如静初所言,假如她适才当真揭穿了楚国舅当年偷龙转凤之事,一旦坐实,皇后怎么可能相安无事?
皇帝一怒之下,肯定就将皇后太子一并“咔嚓”了。
楚国舅死有余辜,太子死活也与静初无关,可皇后,却的的确确是静初的生身母亲。
相认就代表着要天人永隔。
换成谁,都会犹豫吧?
池宴清试探着问:“那你怎么办?不打算与皇后相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