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庭里,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是一团混战。
客氏歪在榻上,捂着肚子,一脸的委屈。见到静初进来,面上不由掠过一抹慌乱之色,忙低垂了眼帘。
池宴行还在养伤,龇牙咧嘴地趴在床上,指挥着府上下人:“给我狠狠地打!看她还敢不敢这么蛮横!”
国舅府陪嫁的下人被拦在门外,楚一依两只胳膊被下人钳制住,头发也被婆子薅着,迫使她不得不抬起脸来,面对着沈氏。
周围桌翻椅倒,花瓶、茶盏,碎了一地。
很明显,这里刚经历过一场混战。
沈氏撸起袖子,凶狠地瞪着楚一依:“你还当你现如今是国舅府的大小姐呢?你还当有皇后太子替你撑腰呢?
现在国舅府完了,太子也快要完了!你楚一依就是人人避之不及的祸害。
宴行没有休了你,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你竟然还不知足,不好好伺候他也就罢了,竟然还敢打我乖孙的主意,你想让我侯府断子绝孙吗?”
楚一依被迫仰着脸,一脸的倔强:“我说过,我没有推客氏,是她自己故意摔倒的。”
“你放屁,她怀着身孕,怎么可能跟自己过不去?我早就知道你心思歹毒,蛇蝎心肠,平日里可没少刁难她。”
“呵呵,一个来历不明的野种,你们还真当成宝贝了。是不是你儿子的种还不一定呢。”
沈氏抡起胳膊,朝着楚一依的脸上,就是两巴掌。
“我让你胡说,让你跟我顶嘴,我让你狂!看你还敢对我不敬不?”
楚一依“呵呵”冷笑,笑得癫狂,令人心里发毛。
“当初我得意之时,你们卑躬屈膝,恨不能跪舔我的脚趾头。如今我楚一依落魄,你们就是这样对我的?”
沈氏被揭穿,恼羞成怒,扬起胳膊,又要打,被静初制止了:“住手!”
沈氏扭脸,见是静初,立即面上赔笑:“世子夫人,您回来了。”
静初冷声呵斥几个下人:“放肆,还不都给我退下!”
静初一发话,所有下人全都乖乖地退了下去。
她朝着被挡在门外的夏月吩咐:“带你家小姐下去休息。”
夏月冲上前,吃力地搀扶起楚一依,主仆二人一言不发地退出房间。
静初径直走到客氏跟前,冲着她伸出手:“我给你瞧瞧。”
客氏情不自禁地向后瑟缩了一下:“适才已经有郎中给瞧过了,万幸并无大碍。”
静初抬着的手又往前伸了伸。
客氏只能十分胆怯地伸出手去。
静初三指切脉,不过略一沉吟,便心里有了数。
意味深长地看了客氏一眼,沉声道:“这几日,你就卧床养胎,不要四处走动了。”
客氏眼前瞬间一亮,如释重负:“多谢世子夫人。”
静初转过身来:“你们院子里的事情我不想管,但是有些规矩,我要立,有些话,我也得说。
沈夫人,你适才说,太子殿下也要完了,这话什么意思?”
沈氏心里一惊,装模作样地打了自己一个耳光:“是我适才一时口快,说了错话。”
静初轻哼:“祸从口出,谨言慎行,我可不想你授人以柄,给我侯府招惹什么祸事。
还有,我更不希望,你们日后再这样吵吵闹闹地惊扰老太君。若有下次,这侯府,便容不得你们。”
撂下话,便转身离开。
宿月满心不解,跟在身后,狐疑地问:“小姐,那客氏真的动了胎气了么?我还以为是她不安分,故意栽赃楚一依呢。”
“你答对了。”静初淡淡地道:“她就是装的,故意挑起楚一依和沈氏之间的争斗。”
“哼,这客氏还真是不自量力,她是不是以为,挤走了楚一依,她就能母凭子贵,成为这侯府的二少夫人?
像池宴行这么烂的男人,竟然还有女人为他争风吃醋。”
“她们争的从来都不是男人,而是安身立命的根本罢了。哪怕是楚一依,她嫁妆虽说不丰厚,可也足够她后半生衣食无忧。
可她即便对池宴行恨之入骨,也不敢离开侯府。因为,这个世道对于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而言,比你们想象的还要残酷。
她只要踏出这个侯府的门,可能就会有人一拥而上,找各种借口将她的财产瓜分个干净。
客氏也是如此,所以宅子里向来不缺争斗。”
“可您今日帮客氏说话,她日后岂不更肆无忌惮?”
“她决心已下,我若再絮絮叨叨地劝说她离开,她会觉得我妨碍她的富贵,对我怀恨在心。我又何必自讨没趣?
她若放肆,楚一依原本就已经是困兽,被逼到绝境的时候,泥人尚且有三分气性。到时候,自有她与池宴清,以及沈氏的苦头吃。”
狗咬狗一嘴毛,自己谁也不偏向,不参与。
宿月这才恍然大悟:“奴婢明白了,您适才替楚一依解围,奴婢还真为您捏了一把汗,怕您心慈手软呢。”
“有一点,”静初自嘲道,“楚一依的确欠收拾,但我也看不得沈氏母子这副嘴脸,欺软怕硬,奴颜婢膝。”
她吩咐宿月道:“提醒侯夫人和老太君院子里的下人一声,平日里多留点心眼。你与枕风也警醒一些,我还真怕楚一依再狗急跳墙,像疯狗似的乱咬人呢。”
宿月一口应下,而后吞吞吐吐地道:“枕风昨日回来之后,就有点心不在焉,像是有什么心事。奴婢问她,她也不肯说。”
静初默了默:“你和枕风来王不留行多久了?”
“我来了三年,枕风时间比较长,最起码四五年了吧。”宿月不假思索。
“你们一直跟着秦长寂吗?”
宿月点头:“枕风说,要是没有秦阁主关照她,她都不知道死过多少次了。所以,我们就一直死心塌地地跟着秦阁主。”
静初冷不丁问:“那你们有没有想过将来?比如嫁人?”
宿月将头摇得像拨浪鼓:“小姐你该不会也乱点鸳鸯谱,要把奴婢们许配人家吧?我可不稀罕那些臭男人,我要一直追随着你。”
静初笑笑:“那是因为,你还没有遇到让自己心仪的人。假如遇到了,你也会像枕风一样。”
宿月跟在后面,想了半晌,方才领悟过来静初话里的意思,瞬间瞪圆了眼睛。
“不……你该不会是说,枕风她有喜欢的人了?可枕风为什么失魂落魄的?奴婢还见到她偷偷哭。”
静初叹口气,一时间心里也有些矛盾。
她也不愿相信,枕风会做出背叛自己,伤害秦长寂的事情,要不,自己去找楚国舅打探一下虚实?
刚下定主意,宫里来人了,宣她立即进宫见驾。
静初立即命宿月取些银两与伤寒药,直奔皇宫。打算见机去一趟冷宫,给皇后送去,看看她如今过得可好。
皇宫门口,只停着白家大爷的一辆马车。
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