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明建进了区委大院,就碰到马连贵刚从区委副书记谢文彦办公室出来。
谢文彦把马连贵送到办公室门口。
东坝区委有三个副书记。
一个分管党务、纪检、组织,一个分管经济,谢文彦是区里分管政法、宣传、精神文明这一块工作。
看到二人,顾明建连忙招呼:“谢书记,马所长!”
“明建来了?”谢文彦点点头,“刚才还在和老马说起你们罗河呢,今年争水出了好几起案子,除了‘5·31’外,都还有一起重伤,一起轻伤,全区因为争水引发的刑事案件总共才五起,咋个你们罗河乡一家就占了一大半?”
顾明建连忙解释:“这也不能怪我们,今年清江河水其实还可以,但是有几个村靠东风渠来水的就有点儿恼火,尾水太小了,分不够,天气又热,大家火气都旺,就难免……”
“明建,这些都不是理由,那个打成重伤的,听说了医了两三千,家里猪都卖了三条,还借了一屁股债,打人跑了,现在都没回来,一分钱没赔,伤者家属不是来派出所,就是来区委,估计在你们乡上也没少闹腾吧?”谢文彦脸色严肃。
“嗯,来了好几回了,村上也在做工作,但问题是打人的屋里也是穷得接灰,除了一个老妈在家里,还有两个姐姐早就嫁到外地了,派出所也去调查过,说没去他的姐姐家,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也不愿意出钱,……”
顾明建也觉得脑壳痛。
今年流年不利,罗河很出了几桩案子,都是没抓到人,撂下一堆烂账。
受害人时不时到乡上村上闹,还有就是不交农业税双提款,乡里边也是难受得很。
“所里也在想办法抓人,但谢书记、顾书记你们也晓得现在这些烂贼出了事动不动就跑外省,不是山西就是广东,根本不和屋里联系,鬼晓得跑到哪里去了,你咋个去抓嘛?”
马连贵叹了一口气,“也幸亏‘5.31杀人案’周三娃抓到了,不然大家绝对不得清泰。”
几个人都在那里感慨,顾明建也顺口道:“马所长,刚才我还在派出所门口碰到建川,说去东坝镇上摸拐卖案子的情况,还主动问我们罗河情况,我也在说罗河这几年也有几起拐卖案子,如果有线索一并查一查嘛,建川做事很上心,……”
还没等马连贵说话,谢文彦也好奇地问道:“就是镇上中心小学曹老师的那个老二吧?刘书记对他印象很好,上次老田来也说起他,这么能干一个人咋个就在派出所里当联防呢?他老汉儿是纺织厂的,难道就不能在纺织厂找个活路干?”
“他是农村户口,户口还在东坝镇。”
马连贵一说谢文彦就反应过来了,半边户,户口随母,难怪。
“谢书记,顾书记,建川做事情很有一套,乡里边如果有招聘干部名额,可以考虑一下建川嘛,绝对能给领导扎起,……”马连贵毫不客气地趁机推荐。
顾明建笑了笑,没说话,这种事情他还没有资格插嘴。
罗河乡除了书记乡长,还有分管党群的副书记,人事问题他还插不上话,当然,也许快要和自己没关系了。
至于谢文彦,也是没有接话,太敏感了,见马连贵盯着他,只能挠挠头:“老马,这种事情你该给刘书记建议,不行和老罗说一下也行。”
“我当然要给刘书记建议,但是谢书记你也要帮到起敲一下边鼓嘛,联防队是区里的联防队,受区委领导,不是派出所的联防队,派出所只是业务领导,他们做的事情有目共睹,不能说乡镇招聘干部就把区属单位这些能做事的人丢到一边上去了,对不对?”
马连贵盯着谢文彦不肯罢休:“如果都只考虑各乡镇政府内部的人,那哪个还愿意在区上干这些吃力不讨好的苦差事呢?谢书记,你说是不是?”
谢文彦打了个哈哈,见推不脱,只能硬着头皮道:“行了老马,有机会我会帮着敲边鼓,不过老马,张建川是不是太年轻了,来联防队才半年,地皮都没踩热,咋个,你还真觉得明年他就可以去占招聘干部名额了?那咋可能嘛,再优秀也要干满两年再说啊。”
见马连贵脸一板,谢文彦又打了个哈哈:“我晓得联防队这帮人里边还有几个能做事的,除了张建川以外,罗金保,唐德兵,都非常不错,人家都是干了好几年了,没得功劳也有苦劳啊。”
“谢书记,派出所里边和部队一样,是打仗的活路,既要讲苦劳,更要讲功劳,关键时候你顶不上去,仗打不赢,案子破不倒,有个球用?派出所里边煮饭的老杨,要说给派出所煮了十多年饭,那苦劳更大,……”
马连贵这话就有点儿强词夺理了,连顾明建都听得笑出声来。
谢文彦也是连连摇头:“老马,你这就是耍横了哈,联防队里边几个,罗金保和唐德兵本来就是能做事的,资格也老,我说得没错吧,……”
“小虎也还是可以。”马连贵补了一句,谢小虎也算是谢文彦远房亲戚。
谢文彦笑了起来,连连摆手,“老马,你用不着照顾我情绪,小虎那个球样子,我从小看大的,我还不晓得?能在联防队混碗饭吃就不错了,其他的还是趁早算了,莫给我戳烂事就好了。”
马连贵也笑了,“小虎还年轻,慢慢来嘛。”
说了一阵闲话,马连贵就回派出所了。
张建川果然不在,一问,去东坝镇治安室了。
半个小时后张建川才回来,就被马连贵叫到办公室。
“去镇上了?”
“所长,去查了查这两年东坝镇失踪拐卖案件,还是有一两起和白江这个案子有点儿像,都说看到过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子出现,但都不认识,也不确定就是不是这个人,但如果白江这个案子破了的话,弄不好就能串起来了。”
张建川的回答让马连贵很满意,能主动地串并案件寻找线索,这小子还真有点儿侦察员思维,可惜了。
这种心思越浓,马连贵就越是难以割舍,越是觉得该要为张建川谋一个好去处。
东坝镇水管站缺个水管员,招聘干部身份,倒是可以去争一下。
但马连贵知道镇上竞争很激烈,而且所里联防队罗金保也盯着这个位置在。
罗金保资历深,做事稳当,原来又在区委打过杂,这份经历不一般。
刘英刚、谢文彦对罗金保印象一样很好,还有他堂兄副书记罗金彪这层关系,很不好弄。
罗河乡估计今年也应该有名额。
看样子谢文彦弄不好是想要为唐德兵吆喝,自己的态度这么鲜明,他还在和自己打官腔,妈的,真以为老子找不到说得起话的人嗦?
不过张建川也有自己独到的优势。
东坝镇党委I书记田凤祥对张建川印象很好,鸡鸭鹅系列被盗案给田凤祥留下印象很深。
加上张建川的笔头子也很好,田凤祥也很看重这一点,这方面罗金保就差太远了。
顾明建看样子很看好张建川,只可惜他不是乡里主要领导,影响力太孱弱了。
刘英刚这边马连贵自认为还是能说上话的,但还需要更多的成绩表现来增强说服力才行。
“建川,多用点儿心。如果真的是一个老拐子干的,弄不好我们东坝区这几年的案子能翻出来不少,也能替很多受害者家里边带来一线希望,……”
马连贵还是很有些事业心的,对辖区内的案子很上心。
他很清楚这种拐卖案子难破,出一趟差都是以月来说,经费也相当具体,但破了的确能很大地提升派出所在党委政府和人民群众中的威信。
“如果可以的话,都未必非要等到明年打拐专项行动的时候再出去,我去找局里,请打拐办和刑警队配合一下,我们所出两个人,甚至三个人,辛苦一段时间,好生把这个案子查一个透。”
“所长,我晓得,就是现在还没有找到突破口,关键就是这个三十多岁的婆娘身份不好明确,下一步就只有下点儿苦功,把庄红梅所有同学的姐姐挨到挨到排一遍,看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张建川也下了决心,许九妹那里肯定要去查一查,没有线索就只能卖苦力打持久战查庄红梅同学的姐姐这条线了。
“嗯,建川,做事情要沉得下心,莫要被其他人闲话所干扰,你的性子我信得过,……”马连贵沉吟了一下,“区委这边对你的评价还是很不错的,你唯一的短板就是来所里时间太短了,早来一年就好了,……”
张建川默默点头,他不知道今天所长可能又被什么刺激到了,才会有这番话。
“不过你记到这句话,天道酬勤,只要你踏踏实实做事情,老百姓看得到,领导也看得到,组织也会考虑,……”
马连贵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双手紧紧握住茶缸子,似乎在运气用劲。
“好,你去吧,好生配合范猛把这个案子查一下,就算找不到人,起码也要给白江和尖山那边一个说法。”
其实包括范猛在内的大家都已经不太看好这个案子了。
实在是这种案子不确定的东西太多,只要其中有几个人找不到,无法确定,就只有搁下了。
搁上一年半载,其他案子一来,大家注意力就转移了。
本身这个案子又没有明确案犯,没太多人上心,久而久之就尘封了,除非突然冒出来有新线索明确指向。
当然如果庄红杏能持之以恒地来乡政府和派出所“闹腾”,引起关注,那这个案子倒也可能一直能被人记挂住,否则拖上两年,可能就要看运气了。
但今天马连贵的话让张建川记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