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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三节 人性本恶,裹挟还是入伙?

    “九妹儿,找你有点儿事情。”周朝先笑着打招呼。

    “周哥,啥子事情都找到这里来了?”声音甘冽中带着几分脆生生的味道,女子手里提着一个小包。

    这在这个时代农村里可以说罕见,大概是经常要有表演所以养成的习惯。

    “呃,出去说,找个僻静地方。”周朝先看了一眼发室,一侧头,“派出所了解点儿情况。”

    许九妹儿的目光落到张建川身上,没有多说,“那好,不去治安室,免得还以为我出啥子事情了,难得解释,去我姐家如何?”

    “好。”张建川点头。

    在许桂蓉家中,张建川这才道明来意。

    许初蕊其实已经猜到了治安室找她的目的。

    不过她的确不想沾染这些事情,而且也确实不了解庄红梅跟谁去了哪里。

    “张公安,庄红梅的确和我关系比较熟悉,而且也算是有点儿同病相怜吧。”许初蕊很坦率。

    “我们家男人瘫痪四五年了,庄红梅嫁到白江之后也经常挨她男人的打,那个男人只要喝了酒就要发酒疯打她,而且把钱抠得紧得很,她屋里都是她老人婆管家,深怕她攒私房钱了,所以她回娘家这边时候有点儿多,时不时要来找我,……”

    “那她有没有说起过她要外出打工这些事情呢?”

    张建川却觉得对方坦率背后更是小心翼翼,很显然是不想和这件事情有多少牵连。

    “说起过,但也说娃娃还小,只有先熬两年再说,……”许初蕊皱着眉头道:“我也以为她会等两年出去打工,没想到……,庄三妹儿来找我问,我才晓得……”

    如果要按照这么个说法,那庄红梅还真的像是自己跑出去打工了,张建川不信。

    “那许九妹儿,你和庄红梅关系这么熟,你觉得她一个人从来没有出过门,突发奇想,就能自己出去打工?没得人介绍得行么?”张建川反问:“她提起过有没有哪个介绍她出去的话头?”

    许初蕊犹豫了一下,还是摇头:“她恐怕自己一个人出去还是不得行,不要说她,就是我们这些人恐怕要远天远地跑到外省去,也不敢单独出门。但她没提过哪个介绍或者结伴这种事情,不过也说了,到时候肯定要找人帮忙引路,……”

    张建川一直在仔细观察许九妹儿,但没有发现对方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或者对方就是纯粹地不想和这事儿扯上关系,所以都是几句话说清楚,不愿意多说。

    “许九妹儿,据我们所知,你和庄红梅算是除了她屋里人最亲近的朋友了,从去年到今年,她回尖山这边起码有八九回吧,几乎每一次都和你见过面,这么熟悉亲近,应该算是无话不说了吧?不可能她啥都没和你提起,你也啥都不知道,以你的阅历,不太像啊,……”

    张建川不认为许九妹自己有什么问题,但正如庄红杏所言,这个女人肯定是替庄红梅隐瞒了一些东西。

    许初蕊面对张建川锐利的目光盯着自己,一时间也有些心慌。

    见许初蕊眼神慌乱,不敢和自己对视,张建川心中更是有数,“许九妹儿,你好好回忆一下,我相信你能回忆得起一些东西来,周哥,我们出去说句话,……”

    张建川担心是当着周朝先这个本乡人,许初蕊有顾虑,或许就是尖山本地人?

    所以招呼周朝先先行避一避,等对方好生想一下,实在不行,他就要单独和对方聊一聊了。

    周朝先也想到了这一点,脸色有些不好看,哼了一声,准备起身。

    “不用了,周哥我是信得过的。”许初蕊咬了咬嘴唇,吐出一口气道:“庄红梅正月间回来的时候是说起过准备外出当保姆,说是一家大学教授屋里,但三月份的时候她又说不一定,或许跟着跑生意,但五六月份回来的时候就不再提了,七月初她还回来了一趟,我随口问起,她说是随口说的,没得那回事,但我感觉不像,……”

    张建川和周朝先交换了一下眼色,这就和庄红杏说的对得上了,才道:“那她说没说跟谁去当保姆,或者说跟谁跑生意?跑什么生意?”

    “我问过,她说还没定,还说不上,没有回答,我也就没深问。”许初蕊摇头。

    “那你肯定认得那个人,至少看到过,是哪里的人?”张建川语气不容置疑,径直道:“是不是穿得很时髦像在外边跑的,……”

    “我不认识,只远远地看到过一回,好像是……”许初蕊口不择言。

    “穿得还可以,不算时髦吧,只是像在外边跑的,反正六月份我看到庄红梅和那个女人关系很密切,像是在商量事情,绝对不是只见过一两回那种关系,我还以为她们是真要出去做啥生意,庄红梅还在我这里借了五十块钱,……”

    “你不认得那个女人,至少也有印象,是哪里的?”张建川更关心这个问题,追问道。

    “好像是白杆村那边的,挨着白江那边,那边人一般赶场都不走尖山这边,赶白江和东坝,所以我没啥印象,……”许初蕊终于道。

    白杆村在尖山乡东北角,紧邻白江镇,距离尖山乡场镇这边比到白江场镇和东坝场镇更远,所以那边老百姓赶场更多去白江和东坝,不走尖山这边。

    张建川心中一松。

    这一趟总算是没白跑,有了这样一个大概线索。

    只要能确定是白杆村的,对标已知的庄红梅同学,再结合那个磨刀匠提到的看到那个女人骑自行车出来的细节,来对标尖山乡嫁到东坝镇高斗、高坪、高原三个村那个年龄阶段的,就能大大缩小范围,甚至直接确定到人了。

    心中笃定了许多,张建川语气也转为和缓:“许九妹儿,我感觉你好像还有些话藏着掖着,没说出来,是不是觉得不好说,还是不确定……”

    许初蕊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摇头:“其实也没啥了,就是觉得庄红梅那种性格,嘴巴会说得很,不像是能被人骗出去卖了的,虽说她没咋个出过远门,但她比她妹妹还精明,市里边还是去过无数趟的,当时想要躲她男人,找个工作,所以咋个可能被人家哄骗,……,她不骗人就算是不错了,……”

    回治安室的路上,张建川就在琢磨许初蕊话中未尽之意。

    和那个女人关系很密切,一起商量事情,还故意避开人,这怎么都觉得像是合伙啊?……

    在许初蕊那里借了五十块钱,……

    虽然没出过远门,但是也还算是有些见识,……

    经常跑回娘家来,似乎很通透活泛,甚至精明中夹杂市侩,……

    这种种细节加起来,立即就让他想要推翻原来的判断。

    这真的是被拐卖了?

    总感觉有点儿不对味啊。

    马连贵和朱元平听完张建川的介绍,目光落到范猛脸上:“范猛,你什么看法?”

    “所长,平哥,建川回来就把情况和我说了,我也觉得有点儿蹊跷,许九妹儿也说庄红梅算是有些见识的,庄红杏也说过她姐没那么容易上当受骗,但表面上看起来又的确像是被拐卖,但从现在这些收集到的细节看,咋感觉这庄红梅像是知情一样喃?”

    范猛犹疑不定地提出自己的怀疑:“别是庄红梅觉察了底细,然后就借此机会脱身,摆脱刘永柱一家?”

    “庄红梅有这本事,何须借助这些人贩子,自己就完全可以脱身才对。”朱元平摇头,不认同这个观点:“她想自己跑出去,刘永柱家还能拦得住?她每年都在回娘家,刘永柱家也没拦过她,机会多的是。”

    “莫不是……”范猛迟疑:“我这一趟跟着局里还有市打拐办的人一起出去打拐,也听说过被拐卖了的妇女后来沦为人贩子的事例,而且还不是一件两件,问题是这个庄红梅还不一样,还没被卖,咋个就感觉同流合污了呢?或者还真的遇到了想要带她出去打工当保姆的好人了?”

    其实几个人都隐约有些感觉,这起案件已经变味了,不是所谓的庄红梅被拐卖案,弄不好就是日后其他拐卖案的开头。

    马连贵冷笑:“狗屁!人性本恶,反正我不太相信这种大慈大悲的故事,不过无所谓,范猛,你和建川先去把白杆村这个女人查清楚身份,我相信这个女人身份明确了,很多事情就比较清晰了。”

    “估计这个女人应该不常在家里呆着,就是在外边飞的,说不定对周围邻居就说是在那里打工或者当保姆,能挣到钱,然后就用这种方式来哄人上钩,这也是最老套最管用的套路,……”

    朱元平也倾向于这个观点,或许是干这一行太久,见多了人世间丑陋的一面,马连贵和他都不太相信这些美好幻想。

    有了这条线索,在白杆村那边的调查很快就取得了进展。

    结合着嫁到东坝镇高斗、高原、高坪三个村这一范围,再把年龄范围,很快人员就凸显出来了。

    陈菊英,三十三岁,其妹陈菊萍,和庄红梅是初中同学,但不是一个年级,只能算校友,白杆村九社人,嫁到东坝镇高原村2社。

    男人叫关隆强,据说是在市里边打工,时不时要回来。

    而陈菊英则听闻是在外省当保姆,但一年到头又经常要回来,所以到底在哪里当保姆,也没人说得清楚。

    把户籍照片提下来,去找了许九妹和补锅匠以及当天和其对面过的红莲村民辨认后,基本上确定那个三十出头且穿着打扮像在外边跑的女人就是陈菊英,但那个男的没能辨认出来是否就是其丈夫关隆强。

    “也就是说这两口子都是在外边跑的,连村上和他们亲戚都不清楚他们究竟在哪里打工?”

    马连贵脸色微阴,目光也变得有些幽冷。

    “一年回来几趟,但是都没得规律,穿金戴银,出手阔绰,这样子看来,还真的有点儿像是人贩子老手啊。东坝镇和二郎乡、尖山乡还有隔壁的养马、怀亭几个区的乡镇,都是拐卖案件高发地区,一年总会发那么一起两起案件,说不定就是这两口子,……”

    “所长,要不问一下隔壁怀亭和养马派出所那边这段时间有没有发过拐卖案子,……”范猛建议道。

    “嗯,去问一下,如果有,问一下发案具体情况,和我们这边这个有些说不清楚的案子有啥异同,……”马连贵现在也有些不确定了。

    没想到一直认定的庄红梅被拐卖案现在却演变成了这种情况。

    虽然大家都还不确定,但是马连贵和朱元平都是搞案子的老手了,范猛在跟随着打拐办出去了两个多月之后,对这方面的经验也是看涨,都觉得庄红梅被拐卖案子肯定没那么简单,内里总有些不为人知的猫腻。

    只不过现在都没有证据,也只有等到找到庄红梅和陈菊英这些人之后,才能真相大白了。

    怀亭那边很快就传回来消息,7月23日,怀亭区的白塔乡报称有姑嫂二人失踪,怀疑被拐卖。

    但怀亭派出所那边对这一案的调查情况还不太清楚。

    因为是姑嫂二人同时离家,而且还留了信说是出去当保姆挣钱,所以派出所也只是作了初步调查,也确认信的笔迹是出自嫂嫂亲笔所写,暂时没有立案。

    只不过姑嫂二人都没有给家里打招呼,就这么突兀地要出门当保姆,还是有些让家里起疑,所以才向派出所报了案。

    “又是当保姆?”张建川听闻后也是忍不住给范猛道:“这么巧?说辞都是一样的,给大学老师当保姆,挣大钱,咋感觉这话就像是从庄红梅嘴里冒出来的一样呢?”

    范猛心中咯噔一响,盯着张建川:“建川,你娃不要乌鸦嘴啊,要这么一说,庄红梅咋就像是和陈菊英合起来作案一样喃,……”

    张建川撇撇嘴,“猛哥,未必我说一句,就真的是他们做的案啊?还不是你心里边也觉得有点儿不对才是吧?”

    范猛脸色阴了下来,“我也在白江那边问了,庄红梅人长得漂亮,嘴巴也很会说,但是有点儿好吃懒做好打扮,花钱大手大脚,所以她婆婆才把家里钱管得紧,这也是家里边关系不好的一个原因,当然刘永柱喝了酒发酒疯要打她也是事实,……”

    “也就是说,弄不好这两个原因合起来,就让庄红梅起了离家的心思,只不过她这离家选了一条不一样的路?”张建川脸上露出诡异的表情。

    “不好说,现在没找到人,怀亭那边的情况也无法确定,所以说不清楚,反正我觉得这起案子太他妈怪异了,和我五六月份出去跑的拐卖案子都有点儿不一样,那些案子就要相对简单得多,……”范猛连连摇头。

    案子查到这一步,就又相当于陷入了僵局。

    不确定庄红梅究竟是被拐卖还是自己离家出走去打工,甚至可能其他,但庄红梅和陈菊英关系很亲密却能得到印证,给张建川的感觉庄红梅这个角色正在模糊化。

    陈菊英长期在外,有拐卖的嫌疑,但却没有其他证据印证。

    现在这些相关人都不在家中,不知去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查也无从查起了。

    张建川也清楚搞案子就是这个样子,经常要遇到各种情况没法查下去,要等到新的线索出现或者情况发生变化,条件具备了,才又能继续查下去。

    但他冥冥中有某种预感,如同“5.31杀人案”和查获“黑胡子”身份那样,这个庄红梅恐怕会在以后某个自己意想不到的时候和地点突然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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