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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九十五节 唐棠,恋爱1988

    回到家中,看见大哥又躺在床上看书,云中岳的《锋镝情潮》。

    这书张建川都看过了,和《匣剑凝霜》是张建川觉得云中岳写得最细腻最好看的两本书,一度痴迷不已。

    “哥,我听晏二哥说,年底可能厂里就要招工了。”张建川随口道。

    “真的?”张建国一翻身就爬了起来,再好看的书也顶不到最现实的就业问题,“晏修德说的准不准?”

    “应该不得差,最迟就是翻了年,估计这一批人数不少,你应该没得问题。”张建川点头,“轮也该轮到你了,你都二十五了,……”

    待业六年,张建川读初中张建国就高中毕业耍起,前两年也有招工,但是名额有限,都没轮到张建国。

    好不容易去年有机会了,老汉儿又挨了处分,张建国的名额就被顶了。

    张忠昌也很知趣地没去闹,厂里心里也有数,这一次再咋个都该轮到了。

    “说不清楚,还是要看指标有好多。”张建国忧心忡忡,一咬牙:“如果真的还是进不了厂,老二,我就去你那个沙场卖丘二,总比在屋里混吃等死好。”

    “哥,你受不了,寒天暑热的,你吃不消。”张建川摇头:“真要进不了厂,哪怕做点儿小生意都行。”

    “哎,我也晓得恼火,问题是总不能一直吃妈老汉儿啊。”张建国叹息不止,“要不然我就出去闯一下,对了,刘广华打了电话回来,刘广平碰到我和我说了,说给你说一声,这是电话,有时间给刘广华打个电话。”

    接过张建国递过来的纸条,张建川看了看,0755开头的,深圳的电话号码。

    “有没有说刘广华现在在做啥子?”

    “没具体说,就说还是在公司里边跑,不过听刘广平的口气,应该还是挣得到钱才对。”张建国一咬牙,“不行老子也去闯深圳,说不定整成一个万元户。”

    “哥,现在万元户都不行了,不是有句话说么,万元不算富,十万才起步,广东那边更是如此,那边香港回来的华侨,都是腰缠万贯,几万块钱对人家都不算啥子了。”

    张建川不觉得自己大哥有这个魄力能去闯广东,但是转念一想,人都是被逼出来的,刘广华读书的时候还不是球一个样,现在咋就能去深圳混了呢?

    说来说去还是要将缘分运气,遇到了,说不定就发了。

    张建国目光里充满了憧憬,但是随即又有些沮丧。

    “建川,你觉得我得不得行?我最远就去过嘉州,火车都只坐过三回,真要去广东,人家把我卖到金三角,我估计都还在帮人家数票子,……”

    街上地摊上的各种杂志都在说金三角坤沙如何嚣张霸道,纵横捭阖,连缅甸泰国军队都无奈他何,他更是成为地摊文学上的传奇人物。

    “哥,你一个大男人,哪个会卖你嘛,还金三角,金三角在哪个方向你晓得不?”张建川啼笑皆非,“光是东坝,每年去广东打工的恐怕都有好几百,怕个锤子!我都在想,如果这个沙场亏了本,干脆就去广东找刘广华,要不我们两兄弟到时候一起去。”

    真要亏了本,张建川觉得自己恐怕还真的只有去闯广东了,借唐棠的两千块和单琳的五百块靠当联防肯定还不起,只有去广东卖丘二了。

    “要得!”张建国也来了劲,“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不过,建川,你那个沙场真的挣不到钱啊?那晏修德不得把你恨死?”

    “有啥恨的?做生意哪个能保证赚钱?他又不是瓜娃子,把钱随便拿出来打水漂,肯定还是评估了一下的,只不过生意上的事情本来就说不清楚,变数大得很,所以哪个都没法保证。”

    张建川在屋里还是把调门降得很低的。

    虽然家里人都晓得他把邮票卖了再加上退伍还有几百块钱,去和晏修德合伙搞了沙场,但是却都不太看好。

    能不能挣钱,能挣好多钱,大家心里都没数。

    张建国又是一阵叹息。

    “对了,建川,那个唐棠前天还来家里了一趟,你没回来她就走了,……”张建国语气变得有些犹疑,“你到底和她在处对象没有?周玉梨呢?”

    张建川知道自己和周玉梨跳舞以及滑冰的事情迟早也要传到兄长的耳朵里,不过看大哥现在的表情,好像并没有特别的难受。

    这倒是让他松了一口气,

    “哥,唐棠和我比较谈得来,你知道我喜欢历史和文学,她也喜欢,又是学历史的,所以共同话题多一些,不过处对象这种事情你觉得可能么?”

    张建川把身体躺在床上,语气悠悠。

    “现在我根本就没往那方面想过,……,至于周玉梨,大概是想要把我用来挡罗茂强和刘广平的靶子吧,谁知道褚文东怎么也没了耐心,不追周玉梨了?”

    “褚文东去追姚薇了。”张建国瓮声瓮气地道。

    虽然早就在心里放弃了追周玉梨,但对周玉梨把建川用来当挡箭牌,他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狗日的褚文东,就是一个花花公子,难怪他穿的裤子都是花花公子牌子的,才追了周玉梨几天,现在就又转头去追姚薇了!”张建川也有意岔开话题:“哥,姚薇漂亮得很哇?”

    张建国一愣,想了一下才道:“是有点儿漂亮,反正青工里边都说她是最有味道的,追的人多得很,褚文东觉得他自己牛皮哄哄,一上就得行,我看未必,那女子精得很,……”

    他也不想去深想周玉梨和弟弟跳舞滑冰的事情,反正他早就死了心,不舒服也就是那一阵子,过了就好了。

    *****

    唐棠走到12栋当头的时候还有些犹豫。

    她的心有点儿乱。

    她想来邀约张建川一起去看电影。

    《敦煌》,中日合拍的,是日本导演佐藤弥纯导演的,上映了一段时间了,可一直没去看。

    唐棠很喜欢看电影,本来想和俞晓去的,但俞晓之前就和她的同事去看了,而单琳,现在唐棠有点儿怕见单琳的感觉。

    好像也不完全是,唐棠也说不出来,就是觉得和张建川去肯定更有探讨的话题。

    《敦煌》是历史艺术片,以日本人的角度来拍中国历史,想想就挺有意思的。

    只不过这段时间自己和张建川见面的时间和频率似乎一下子就降了下来。

    上个星期自己回了市里,这个周末他好像值班没回家,也没见着。

    她知道这是自己的问题,家里好像知道了一些自己和张建川的交往,但爸妈都没有深问,算是相信自己。

    这反而给了她很大的压力。

    有时候唐棠躺在床上也在扪心自问,自己究竟喜欢张建川哪一点?或者说张建川哪一点吸引了自己?

    因为他也喜欢历史,喜欢读书,谈吐不俗?

    笑话,师大里自己同学中喜欢历史喜欢读书的比比皆是,讲经论道比他深刻的多如过江之鲫。

    喜欢他宠辱不惊不卑不亢的气度?

    可能有点儿吧,但要说就这一点就把自己吸引了,也未免把自己显得太浅薄了。

    还有啥?

    他这个人好像很有主见,确定了的目标,就一门心思埋头去做,不会轻易被人左右。

    像卖邮票,开沙场,明知道自己不太喜欢他那样做,但是却不为所动,这一点唐棠也是又恼又气,却又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

    这勉强也算是有事业心?只不过他这个事业心好像有点儿用错了方向。

    可话说回来,对他来说,好像这条路就算不是最优解,起码也是当下最可行的吧?

    唐棠心中叹了一口气,喜怒哀乐都系于他一身,自己这是怎么了?

    总而言之,自从认识了这个他之后,自己生活就像激起了波澜,鲜活而又富有朝气了,但各种流言和劝诫也是纷至沓来,弄得她烦不胜烦。

    领导或明或暗的提醒,同事的善意劝诫,还有一些人的揶揄,她都清楚,可她就是听不进去。

    这个男人也是,就不敢勇敢地站出来,和自己一起无视这些?

    有时候唐棠都有些生气,想不明白张建川这种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姿态究竟是什么意思,真当自己离了他,就没有其他朋友不成?

    刚走到他们家门口,就看见了张建国出来,对方一愣,随即笑着招呼:“唐棠来了,建川在家,你进去吧。”

    “他在?”唐棠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听到他在家心情就好了起来:“他在干啥?”

    “干啥,瞎忙呗。”张建国笑了起来,“你直接进去吧。”

    唐棠也不客气,喊了一声:“建川!”

    “啊,唐棠,进来吧,……”张建川手里提着毛笔,他听到了大哥和唐棠的对话,但还放不下来,只能招呼对方进来。

    唐棠进去,就看见摆放在张建川面前的一个正方形木板,还有一个木盒子,周围摆满了象棋棋子。

    “咦,你这是在做什么?”唐棠走到他身边,好奇地问道。

    “没啥,请隔壁钟叔帮我做了一副象棋。”张建川拿起棋盘,笑着道:“怎么样?”

    棋盘四方形,楚河汉界四个大字横亘在中间,但更为有趣的是,两边各有一行字,“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唐棠惊喜地道:“呀,你还把毛主席的诗词用在象棋上了?”

    “呵呵,毛主席的这句诗正好就道出了象棋博弈的精奥所在,一旦展开鏖战,就决不能放松一步,必须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彻底将对方击杀,否则敌方一旦缓过气来,可能就是你的末路了。”张建川笑吟吟地道。

    唐棠眼睛一亮,“你还会下象棋?”

    “还行吧。”张建川随即摇了摇头:“不过没我爸和我哥厉害,我大哥下象棋最有天赋,连我爸都不是他对手,我都在和他说,实在在家里没事儿,干脆去镇上摆残局挣钱算了。”

    唐棠笑了起来,她在市里县里街头巷尾也都看到过这种摆残局挣钱的,不过大多是中老年人,谁年纪轻轻干这个?

    “摆象棋残局挣钱?你可真想得出来。”

    “那有啥,我哥面浅,不好意思,要以我说,挣钱填饱肚子最重要,我也就是没那本事,现在还能吃一碗饭,人真的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只要不不犯法,有啥不可以?”张建川淡淡地道:“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事儿不值当,嗯,当然,当你具备了足够实力,面子自然会飞到你脸上来的。”

    唐棠嘟起嘴,“诡辩!你敢说你摆残局不算赌博,不算诈骗?”

    “摆残局挣钱肯定是开玩笑,我只是打个比方,比如收废品,摆摊子,蹬三轮,都可以挣钱嘛。”张建川摊摊手:“摆残局你要先给人家说明,以棋会友,就是表演赛,挣个表演费,不要押注,不要欺骗人家,那就不算违法。”

    “你这还不是诡辩?”

    唐棠其实很喜欢和张建川斗嘴,觉得心情一下子就畅快许多了,而且仔细一想,对方所言并非毫无道理。

    成天窝在家里饿肚子了,还要碍于面子不肯出去挣钱,而且是合理合法挣钱,这说得过去么?

    张建川笑了:“好好好,就算是诡辩吧,肯定还是有些道理的,对不对?”

    双手拿起做得挺精致的象棋盒子,唐棠正在打量,张建川连忙提醒:“小心,墨迹还没干透呢,别沾在手上。”

    唐棠这才看到盒子两侧也各有一句话念出声来:“当头炮攻中有守,屏风马柔能克刚!呵呵,挺有意思啊,马炮局啊。”

    “咋,唐棠,你也懂象棋?”张建川也有些惊异,女孩子懂这个的可不多见。

    “不是,我爷爷喜欢下象棋,家里还有一些棋谱,嗯,好像是……”唐棠正在回忆,张建川已经接上话:“《梅花谱》,还是《橘中秘》?”

    “对,是《梅花谱》!”唐棠惊喜道:“你也知道?”

    “嗯,王再越的《梅花谱》研究屏风马的,看过,但我的水平太低,只能说玩玩。”张建川摇头,“你爷爷研究这个,肯定有些水平。”

    “哎,我爷爷就是喜欢和人下棋,我爸都说他棋臭瘾大,还不许人说,咯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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