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字纹身成为了近期派出所调查重点,但是张建川的预料没错,几天下来,无论是东坝这边,还是隆庆那边,仍然没有任何消息反馈回来。
身上雕龙绣凤纹身的倒是反馈回来几个,但很快就被排除了,感觉有点儿像空欢喜一场。
“妈的,真是遇到鬼了,这么明显一个纹身记号,如果是咱们或者隆庆这边的人,怎么会摸不出来?”
秦志斌走进办公室,气哼哼地把手中的笔记本砸在桌案上,“难道还真的不是咱们这边的?”
张建川也只能挠挠脑袋,没法回答这个问题。
可能性有很多。
比如的确就如秦志斌所言,案犯是也许外地的,没查到。
也有可能平素此人隐藏得很好,只有身边密切关系者才知道。
而现在所里又不敢大张旗鼓地进行排查,以防打草惊蛇,只能通过村干部或者治保积极分子来进行秘密摸排。
这个覆盖范围和效率就低很多了。
“现在怎么办?”朱炳松望着秦志斌,“尖山那边又发了一起偷牛案,这边又没啥进展,钢哥和所长说了,先去查那边的案子了。”
你全力以赴来查这边案子,不代表其他地方就不发案件了,其他案子一样要发,一样也要管。
如果一直没有进展,而且这边又没了动静,等到其他案子开始发了,专案组的人就得阴一个阳一个的被抽走去办其他案子。
这专案组就会慢慢变得有名无实,最终沦为形式了。
秦志斌冷静了一下心情,在办公室里转了两圈。
“还是得想办法继续查,我觉得建川判断的还是对的,应该就是咱们这边或者周围的,隆庆那边的我们管不着,但咱们这边的必须要排查干净,不能有半点疏漏。”
朱炳松忍不住哀嚎起来,“斌哥,东坝和尖山那边几个村,都翻来覆去排查了几遍了,那几个治保主任都有点儿烦我们了,再去都要没有好脸色了。”
“豁我!”秦志斌一下子就毛了:“哪个批话多,老子去找他摆聊斋!吃了这碗馊稀饭,还东嫌西嫌,不想干就说,换一个就是了,多的人是想当,离了张屠户未必就只有吃带毛猪了哇?”
秦志斌是有这个底气的,就算是镇上干部见到他都要喊一声秦公安,在东坝镇,他的威信不比镇上治安室主任梁培德低多少,在镇上领导面前也说得起话。
“也不是,主要还是翻来覆去,牛皮扎,扎牛皮,村上干部觉得没意思。”张建川赶紧解释:“但现在又只能如此,再重新梳理一遍,看看有没有错漏的。”
秦志斌心情也不好,“没意思?搞案子就是这个样子的,啥子案子你一去就水落石出了,只管抓人问笔录了,那叫办案,不叫破案,还要你这些侦查员有锤子用?”
张建川和朱炳松都笑了起来,“斌哥,我们不是侦查员哈,我们是联防,二派,丘二,……”
秦志斌也笑了起来,气氛轻松下来,“少给老子说这些,建川,你和朱四娃明天还是得下去,我也去,挨到挨到再过一遍,不要只问治保主任了,村书记村主任村会计,只要你们觉得可靠,嘴巴严实的,都可以问一下,……”
出了办公室,朱炳松就苦着脸:“建川,我们俩换一下,尖山那边我都去了几遍了,都是熟人,问多了人家也觉得烦,你去问一下,周朝先和牛大利对你态度要端正些,我跟着斌哥跑东坝这边。”
张建川也理解,朱炳松就是尖山人,乡里乡亲的,你一个联防,治安室那帮人未必买你账,你也不好太过分。
自己上一次去尖山和庄红杏“斗法”了一回,加之后来查庄红梅一案虽然现在没有下文,但那不是自己的原因,工作作风还是让尖山乡治安室那帮人比较服气的。
其实去挨着国道几个村,完全可以不去尖山乡政府那边,但要把尖山乡治安室一帮人拉着,就得先去尖山乡。
嘿哧嘿哧骑自行车到尖山乡治安室把周朝先喊到一起,两人又返回到国道旁的几个村。
一天下来,仍然是没有半点线索。
手腕上纹字的不多见,但挨着国道这边几个村上年轻人这几年外出打工的不少,村上干部很多也不太了解了。
有些人甚至好几年都没有回来过,回来了也就是春节边上打一头就出去打工去了,村干部们接触机会很少。
这种传统的摸排手段完全就是靠群众工作是否扎实,但是随着市场经济浪潮来袭,广东福建这些沿海地方经济快速发展,内陆这些农村地区的年轻人自然而然就都往外跑了,而村这一级基层组织的管治能力明显在下降。
说穿了,包产到户之后,也就是靠着每年收取农业税双提款以及计划生育工作村干部们才和村民们交集多一些,其他还真的说不上个啥了。
刚走进大岭村村委会,张建川就走在前面的周朝先一脸便秘的古怪模样,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到一个脆爽的声音:“张公安,好久没见了啊,……”
庄红杏那张玉瓷样的脸冻得通红,双手缩在袖笼子里,似笑非笑地看着张建川。
张建川也有些尴尬。
庄红梅的案子一直没有下落,那边陈菊英和关隆强两口子都没回来,这案子就只有摆起了,到底是被拐卖还是有其他故事,现在还不好说。
“咋个嘛,想我得很哇。”张建川知道要和这些乡里牙尖嘴利的女人打交道气势就不能怂,甚至在言语上还要更放肆一些才能压得住对方,“是有一段时间没见面了,你赶场又不来派出所坐一会儿,……”
庄红杏没想到这个派出所的家伙居然现在也变得油嘴滑舌起来了,稍微一窒,便不甘示弱地道:“哼,我怕来了你又要躲起来不敢见面啊。”
“没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张建川大大咧咧地道:“你姐的案子我一直在盯着,没有放松过,但现在条件还不成熟,……”
“啥子条件不成熟?少用这些鬼话来哄我,我晓得你们一贯就是这个样子,反正把我们这些小老百姓打发起走就万事大吉,拖一天算一天,赵公安是这个样子,张公安你也是这个样子,……”
庄红杏气咻咻地跺了跺脚,胸前两团虽然是被布棉袄裹托着,仍然起伏跌宕,让人目光忍不住跟随而动。
村上几个干部都是把脸扭到一边。
庄红杏已经来了一会儿了,就是为欠农业税水利费而来,总说她田里的水没放够,不愿意交,这也是一个扯不清楚的烂账。
“哪个在拖你?”张建川知道这个时候你越是回避敷衍,对方就会越来劲儿,所以他不会助长对方气势,直接走到对方面前,直视对方:“庄三妹儿,我再说一遍,你姐的案子我绝对要给你一个交待,也绝对要查个明白,这个话我放在这里,走到哪里都认!”
见张建川径直走到自己面前,差点儿就要碰着自己胸脯,气势如虹,她心里也是一慌,话就软了:“张公安,那我就记住了,秦书记,许主任,大家都当见证人,二天张公安不认账,我就要……”
“你就要做啥子?找我扯皮?派出所又不得跑,你随时来找我!”张建川直接把对方话顶了回去:“好了,我们要说正事了,庄三妹儿,你先出去。”
“啥子不得了的正事,不就是找人嘛。”庄红杏一脸不屑。
张建川吃了一惊,下意识地看周朝先和村书记秦学庆、村主任许桂蓉还有治保主任于大军。
这个消息也只有几个村上干部知晓,怎么连庄红杏这种“闲杂人等”都知道了?
几个村干部脸色都有些尴尬。
最后还是在张建川狠辣的目光下,村书记秦学庆有些吃不住了,吭哧吭哧半天才说清楚是他和于大军在探讨派出所要找这个人的情况时,被突然闯进来的庄红杏给听去了。
好在秦学庆和于大军两个人没有说手腕上纹有“忍”字这个细节,只说了排查有前科人员和劳释人员。
“庄三妹儿,既然你听到了,那我就正式给你打个招呼,不准拿出去乱说,否则消息泄露,你就要负责任!”
事到如今,张建川也只有威胁庄红杏,吓唬一下对方了。
这些村上干部根本没有多少保密意识,无论你怎么提醒,他们一样要经常冒黄腔,不经意就把消息泄露了,张建川其实对这种事情能保密多久也不抱信心。
“我才不会张起嘴巴乱说。”对张建川的威胁庄红杏很不以为然,“秦书记和于四哥说的那个样子的人我们村上就那几个人,都认得到,秦书记和于四哥又说不是,那我们村上还有哪个?”
秦学庆也忍不住道:“庄三妹儿说得是,建川,我们村上这种像你说的胆大心黑操社会敢吃这个孽钱的人还真的没得几个,都知根知底,有可疑的都在外边打工去了,在做啥子我们都清楚,一直没回来,和你们说的那种情况斗不拢啊,多半不是我们这边的。”
张建川也知道都反复排查几遍了,朱炳松做事还是认真的,要有早就浮出来了,但不再走一遍,他心里又不踏实。
“真的没得一个巴得到边的?”张建川心有不甘。
“真的没得。”秦学庆和许桂蓉都异口同声。
“秦书记,张公安,你莫说,我们村上虽然没得,但是那个李万贵婆娘的外甥霍三娃不是就是劳改犯吗?前几个月还在李万贵屋里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和李万贵的二娃两个一起走了的,他从小在我们村上长大,都二十多了才回老家,要说也可以算我们这边的人,……”
庄红杏随口的一句话一下子让张建川和秦学庆都没反应过来,最后还是张建川反应快,“庄三妹儿,你说这个霍三娃好大年龄?哪里人?在你们村上住过?”
秦学庆也猛然醒悟过来:“还莫说,庄三妹儿说的这个霍三娃还有点儿巴边嘞,他是养马那边的,自小妈就死了,老汉儿不管,十二三岁在这边李万贵婆娘也就是他姨妈这边住着,一直到十七八岁才回养马那边,前段时间好像就是来她姨妈这边住了一个月,但他户口不再我们这边,不算我们村上的人,而且这两个月也没在这边住啊,……”
张建川心中咯噔一响。
****
兄弟们,月票呢?砸来!待会儿还有月票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