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对张建川来说,他现在更关心的是沙场的生意。
沙船一动起来,每天的电费就不是小数目,而同样对沙场的工人们来说,工作量也有所提升,从早间七点钟左右要一直干到晚上九十点钟,砂石产量大幅度提升,但开支也一样跟着要增长。
同样往大件公路项目部运送的拖拉机数量也在增加,各种事情自然也就开始要冒出来了。
胡伦勇约了见面,大概是要商量给大件公路项目部送货结款的事宜。
这一个多月大件公路项目全面启动,对砂石需求量极大,几乎整个安江县境内的砂石场都在为大件公路项目部送料。
隆庆那边项目部南二段项目部砂石需求难以满足,已经找上了东坝这边。
胡伦勇大概也是想要找自己商量往隆庆那边送货的事宜。
但张建川就没去了,这些事情就该杨文俊去处理了。
现在张建川开始淡出沙场日常管理,他关心的就是一个事儿,项目部的结款。
这是大事,而且他预估到恐怕要出问题,但又不得不接这个项目。
晏修义那边也好,大哥这边走蹊径也好,还有其他路子,张建川都不得不多考虑一些,否则一旦压下来,沙场恐怕就得要完蛋。
至于隆庆那边,张建川暂时没想过,没有足够的把握,就算是送货过去,认账不赖账,拖上你两三年,你自然就萎了。
胡伦勇大概是被突如其来送上门的大生意给弄花了眼,有些拿不准了。
“建川!”
刚睡着没多久,张建川就听到了门外杨文俊的声音。
打了个呵欠起身,张建川走到窗前,看到了胡伦勇居然跟在杨文俊身后,忍不住皱起眉头。
他早就和杨文俊说了,镇上这些人的事儿最好不要带到厂里来,杨文俊不是不懂轻重的人,这个时候却把胡伦勇带来了,这让他有些不高兴。
似乎是感觉到了走出来的张建川的不悦,杨文俊赶紧上前:“建川,勇哥说有正事儿,非要找你,我推不掉,……”
胡伦勇也感受到了来自张建川的压力,内心也在感慨。
几个月前与这个小子见面时,胡伦勇还带着几分轻视和不屑,哪怕对方有着联防队员的身份,和所长马连贵关系很密切,但他就一个联防,能怎么样?
但没想到几个月之后,这个家伙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公安员,哪怕是尖山乡那旮旯里的公安员,但毕竟也是干部了,大不一般了。
而且这个家伙胆子真够大,沙场没开几天,居然就敢上沙船,而且一上就是七八万的大沙船,全县只有县二轻机械厂能造,连东坝这边都没有哪家厂子能造。
据说不但把前半年挣的钱全部投入进去不说,又借了好几万,这赌性简直比自己都还大得多。
当然,人家胆子够大也有倚仗,比自己获知大件公路项目启动这个消息要早得多,自己也就是事到临头才知晓大件公路项目启动,才忙不迭地去建造沙船,哪怕沙船比对方沙船规模还要小一些,但时间却已经晚了,对方已经在五建司这边送了一个多月砂石,自己才切入开始送料。
胡伦勇知道这就是自己和对方的差距。
人家能提早半年就知道大件公路项目要启动,而自己这边通过各种关系打探得到的消息却是从上至下都在压缩基建项目,大件公路后续项目可能要放到91年才会启动,所以才耽搁了这些时间。
好在这点时间他还承受得起。
不过接下来的事项他就需要和张建川好生商量一下了,虽然这边沙场日常事务都是杨文俊在负责,但是胡伦勇清楚真正的大事情,还是得张建川来拿主意。
“不好意思,……”胡伦勇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对方了,张总?张公安?张老弟?
对方实在太年轻了,喊张总有点儿别扭,喊张公安显得有些公事公办,喊张老弟倒是显得亲热,但对方未必愿意用这种方式来拉近距离。
张建川也意识到了这一点。
伸手不打笑脸人,胡伦勇虽然有些江湖习气,但据他的了解,对方并没有太多出格的行为,或者说,还是比较有底线和分寸。
哪个时代都有这样处于灰色领域的人物,稍不注意可能就成为社会闲杂人员,进而沦为黑社会也可能,如果聪明一些,或者遇到机会,转型上岸,也可能成为正经商人。
对这种人,张建川的观点,不可不交,但不能深交,保持必要距离,划清底线。
“勇哥,叫我建川就可以。”张建川笑了笑,很随和地道。
“呵呵,建川老弟,我就托大叫你一声老弟了。”胡伦勇见张建川态度亲和,心里石头放下。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明白,怎么自己在面对对方时居然感觉到了几分压力,甚至还要考虑对方的态度了。
“勇哥何必这么客气?咱们也算同行了,听说勇哥的沙船也开始产料了?”张建川没有请对方进屋,他不喜欢把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弄到家里来,“走,去外边说话。”
三人出了门,径直从东小门出门,来到晒坝,这里地偏人少,除了谈恋爱的情侣,几乎没人走到这边来。
“建川老弟,我就不绕圈子了,先前我和文俊老弟也提了提,但他做不了主。”
胡伦勇语气郑重起来,“五建司这边一共有六家沙场送料,但是我们两家送料量就占到了七成以上,……”
现在青江沙场,也就是青江建筑材料公司每天大概要给五建司项目部送近百方的砂石,胡伦勇的胡氏沙场每天送料大概在七十方左右,而那几家沙场加起来每天也就送六十方左右。
可以说几家撑起了整个五建司项目部这边的大局,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五建司那边恐怕还真的有麻烦。
张建川知道胡伦勇可能看出来一些端倪来了,不过既然签了合同,恐怕也只能按照合同约定供货,十万货款一结,或者三个月一结。
自己这边才两个月时间,胡伦勇这边才一个月,这家伙就有些坐不住了。
“勇哥,你想说什么?”张建川随口问道。
“我有些担心五建司怕是难以兑现合同。”胡伦勇咬牙道:“我通过一些关系打听了一下,现在五建司的情况很不好,他们在修建青鹿立交桥项目上欠了不少债,几家合作公司追得很紧,听说他们已经挪用了一部分资金去支付欠账了,我担心我们送的货怕是难以如期结账收款。”
张建川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消息,他不由得为自己消息闭塞感到忧心。
虽然自己在大件公路项目启动上占了先手,但是胡伦勇却在这些情报消息上更有优势。
“勇哥你打算怎么做?”张建川也揣摩到了胡伦勇的心思。
“他们现在需要砂石料的量很大,现在才一个月不到,我就送了两千方砂石了,接近四万块钱的货款,我估计建川老弟你们沙场大概要逼近十万块了吧?”胡伦勇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张建川的脸色:“不知道建川老弟和五建司那边签合同是怎么签的?”
张建川笑了起来,“勇哥,这就是商业秘密,不足为外人道了,但估计和勇哥这边签的差不多,否则勇哥也不会来找我们了。”
张建川没明说,但点出了和自己这边差不多,胡伦勇心里有了一些底:“今年砂石料的价格持续上涨,尤其是过筛细砂和豆石,过筛细砂光这三个月就涨了一块五,豆石涨了八角,当时签的合同是随行就市,但要提前商量,每三个月议定一次,……”
“勇哥要想去重谈?”张建川摇摇头:“五建司那边不会同意,……”
“那我就打算要削减供料。”胡伦勇目光里露出几分灼热。
“隆庆那边九建司需求量很大,隆庆那边几家沙场的条件有限根本供应不起,九建司找到我们这边,希望我们为他们供料,两万块钱一结,而且价格比九建司这边上浮了五角到一块,……”
隆庆那边的条件的确要比东坝这边逊色不少,而且那边靠近山边,建设难度和单位造价更高,每公里对砂石需求量更大,找到东坝这边来也属情理之中。
这个条件相当优厚了,连张建川都忍不住怦然心动。
沙场现在已经为五建司这边送了将近十万元的砂石了,但五建司那边却没有任何反应,杨文俊那边去提了提,但负责收料的副经理曾海山却说等到超过十万再说。
这也让杨文俊感觉到些许担心。
“那勇哥要给隆庆那边送货,五建司这边怎么办?”张建川问道:“目前五建司这边砂石料基本上是得以满足,你若是这一撤,那肯定就要出现缺口,谁来填补?”
“所以我才要和五建司这边谈一谈,一是价格,二是结款期限。”胡伦勇看着张建川:“如果老弟与我们两家一起去谈,我相信五建司这边肯定会考虑我们的合理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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