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
要少了!
帐篷里,张福生睁开眼,牙疼的同时有些心惊。
“老杜居然活了一千七百岁”
他低沉自语,想到了第一次高天相聚,尚且只有四位成员的时候,
那次成员们彼此交易中,老杜就轻而易举的给出了百年寿数。
当时还没反应过来,现在细细想起,却又觉异常。
“一千七百岁高门崔家中,那个濒死、寿将尽的老天人,都不一定有一千七百岁!”
张福生心思辗转,杜明升身上,是有隐秘的。
但具体是什么?
他不在乎,也不关心。
哪怕是个寿元绵延的长生种,又或者吞服过大量延寿的天药——那又如何呢?
不重要。
寿命对于张福生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倒也好。”
他继续蜷缩在帐篷内,听着营地中的喧嚣声,念头再度通过高天令,降临在杜明升的周围。
必须要先把契约给履行了。
至于,怎么救杜明升脱逃?
那再简单不过了。
与此同时,崇山市,地牢。
“某位成员帮助我脱离是谁?”
“西教那个神秘的一席?还是那地位很高的五席?”
念头辗转间,杜明升看见下方的水花微微泛起波澜,他先疑惑,而后头皮一炸,猛然抬头!
他看到了。
看到一枚灿烂的拳印。
拳印却落在锁链上,奇异的劲力震荡,身上的枷锁一根一根一层一层的崩断,
他.自由了。
“这是什么手段??”
杜明升惊动,隔着不知多遥远的距离,降下灿烂拳印?
看气息.至少是一位大宗!
虽说困惑不解,但他也没犹豫,悄然靠近地牢大门,神色又是一凝。
念头无法感知到外界。
整个地牢都是由特殊材质打造,一旦接触到精神念头,就会立刻发出尖鸣,
而且,地牢外一定有大宗把守——至少一位。
“这可不好逃啊”
杜明升苦思时,眼前又见一道璀璨拳印。
‘轰隆!!!’
地牢大门被轰碎。
烟尘滚滚,他还没反应过来,看见两位大宗袭来!!
又是灿烂拳印。
两尊大宗被狠狠的砸入地下,各自都在咳血,杜明升才从恍惚中惊醒,撒腿狂奔!
十倍音速,三十倍,五十倍!
四盏炉火摇曳,自身完全解放,千米高的法相冲破地牢,眼前似乎有灿烂拳印交织,组成一行秘字。
【你只管逃】
杜明升没时间去思索,一跃升,百米,千米,万米!
他下意识低头。
他看到了整座崇山市都在脚下,看到崇山市中每一个人,每一个市民,
无论男女,无论妇孺,都在昂着头,淡漠的凝视着自己。
是街边的小贩,是抓着棒棒糖的小孩子,是卖气球的怪大叔.
无一例外。
整座城市,原来不知何时,都已被‘感染’。
所有人,都是苍天的信徒,都是奉献者。
天理派。
天为最上,天理为最重,天生万物以养人,人做薪柴以奉天。
杜明升头皮一炸。
失神间,他望见一位位大宗拔地而起,冲天而来!!
“逐去。”
遥远之外,另一座城市,蜷在帐篷中的青年如同梦呓般开口,身边坐着的魏灵竹替他擦了擦汗水。
同一刹。
崇山市。
冲天而起的诸大宗,忽的以更快的速度朝下坠,仿佛有一种未知的力量,操纵整个天地,将他们向下驱逐!
‘咕咚!’
杜明升咽了口唾沫,回过神来,继续向上,继续向天穹极顶撞去,打算直接撞入等待区中!
又有大宗走来,千米法相壮阔,横亘天穹。
“逐去唵。”
安眠的青年再度发出梦呓,似乎做了噩梦,无意识的摆动着拳头。
魏灵竹悄然退出帐篷:
“伯阳大哥看来最近没休息好.”
她顺手将帐篷的拉链给拉上:
“不要去打扰他。”
“好嘞老姐。”
魏青山点头,同样压低声音:
“说起来,伯阳大哥心理素质不错嘛,第一次来营地,见了那么多的邪教徒,还能面不改色.”
魏灵竹笑了笑,朝着帐篷努了努嘴:
“这不就做噩梦了吗?现在嘴里,还梦呓着‘逐去’两个字。”
“逐去”魏青山挠挠头,恍然大悟道:“是昨日白天,那云海大掌压下,山峦崩塌之后吧?”
“我瞥了一眼,记得很清楚,那时有三声逐去响彻辽阔天地,震耳欲聋,估计是给伯阳大哥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
姐弟俩唏嘘不已,感慨间。
帐篷中。
青年梦呓着,胡乱的挥着手,脑海中却默默观想元始古经,催动太易篇章,催动【因果并行】。
只要能看到,甚至能感知到。
便可施行此法。
譬如,通过遥远之外的一块高天令,譬如通过高天令中的一缕精神念头向外感知。
招式才起未出,却已落于人身。
崇山市。
一枚又一枚灿烂拳印凭空浮现,才现之刹,便已印在了一位位追击的大宗身上!
灿烂拳印沉重至极,虽无法真正伤害到这些大宗,但也可阻上一阻,
最关键的是
拳印太多了。
如同暴雨中连绵不绝的雨点。
拿人钱财。
替人消灾。
张福生是真的铆足了劲儿,拳印连绵,如似绚烂光雨,砸落在一位位大宗的身上,他们想要躲,却根本做不到!
那拳印,是直接出现在身体上!
有只点燃了肉身炉火的大宗,被真正打爆了,连同脑后的肉身炉火也一并熄灭。
漫天血雨。
其余大宗也不好过,只点燃一两盏炉火的,此刻已不太敢继续追击,
而精神炉火乃至于天地炉火层面的大宗,又被未知的诡异力量,一次又一次的向后放逐!
杜明升震撼的收回目光,身形已冲至上百公里的高空,举拳。
千米法相随之举拳。
砸!!
‘轰隆隆!!’
如轰雷声中,肉眼可见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汹涌,云海被吹散!
但天穹极顶,却连一道裂纹都不曾浮现。
似乎有一层未知的力量,覆盖其上。
“遭!”
杜明升勃然色变:
“这里是天理派的大本营!”
他毛骨悚然,已不知该如何是好,高声向那位神秘的会友求救:
“我愿再付出百年修为,救我逃离!”
灿烂如雨的拳印骤然一顿。
下一秒。
杜明升听见,耳畔传来大河滔滔之声,恍惚间,似看到连绵花丛,似看见彼岸归宿之地。
还有。
一横木桥。
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腐朽的桥上。
他想回头,却无法回头,好似肩上压着一个厚重世界,四面八方阴森冷寒,一切声都寂了!
“这里是”
杜明升惊悸呢喃。
脚下大桥朝天穹极顶撞去。
原本,连绝顶大宗使出全力都无法撼动的天穹极顶,在那看上去摇摇欲坠的木桥之前,却如似一张薄纸。
天穹极顶支离破碎。
眼花缭乱中,已是在等待区的一片荒漠深处。
杜明升跌在地上,桥,大河,彼岸归宿之地,一切的一切都已消失不见,就好像.
都是一场幻觉。
“刚才,发生了什么?”
他瘫坐在了荒漠上,额头汗水淌出,有混沌雾气流淌,聚合成人形。
是真人。
“我受那位会友拜托,来收取又百年修为。”真人平静开口,明明是雾气所聚成的人形,却发出真实不虚的声音。
杜明升踉跄的爬了起身,看见真人勾勒出光和影。
又百年修为剥离。
但四盏炉火,依旧一盏都不曾熄灭去。
他有些羞赧开口:
“百岁之时,我便已是宗师,四百岁就已点燃四盏炉火,只是.”
杜明升讪笑:
“千余年岁月,却始终无法打破极限,无法成就千年炼神之位,困顿在此境当中。”
真人看了他一眼,心头生奇。
千年之位,说难也不难,尽管自己当初是有契书的‘绝对正确’加持,更端坐蒲团之上位格高不可言,方才能一口气破关,
但就算没有这些,也不至于耗上如此年岁
老杜可不像是笨人。
杜明升此时朝着真人做了一个礼,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发问:
“敢问真人,那位出手相助的会友是?”
真人淡淡摇头:
“他不曾与你们一起觐见过天尊,他的身份很特殊,是一位旧世的神祇,曾经主宰一切亡魂归宿之所——阴司幽冥。”
杜明升瞪大了眼睛,听见真人信口开河道:
“只不过,当初旧世湮灭时,他恰巧才入轮回,以凡人身历劫,如今却被困顿在了历劫的过程中。”
“而又因阴司幽冥分崩离析,也迟迟无法归位。”
张福生随口给【九幽拔罪天尊】这个马甲打完补丁,就打算离去,享用你两百年修炼过往。
杜明升却瞳孔一缩,看见真人逐渐虚去的身形,他一咬牙:
“可方才!”
真人身形重新凝实,平静的看向杜明升。
后者沉默了一下,继续讲述未尽未完的话:
“可方才,我似乎听见河流声,看到一座与世不朽的古老木桥,看到一片.”
“彼岸归宿之地。”
真人蹙眉,静静凝视着他。
杜明升低下头,踌躇片刻,到底还是作出了决断:
“我曾经也见过那片同样的彼岸归宿之地。”
遥远之外,蜷在帐篷中似乎酣睡的青年,微微翻了个身。
荒漠上。
真人语气没有任何变化,‘喔’了一声:
“你是说,那黄泉河畔、奈何桥边的彼岸花丛么?”
“彼岸花丛.”
杜明升失神呢喃,咀嚼着这四个字,等待区外的风沙很大,他微垂下眼帘:
“是。”
“就是彼岸花丛。”
张福生心头震动,在他的操控下,混沌雾气所组成的真人却看不出什么异常。
真人道:
“怎的想到与我言说此事?”
杜明升小心翼翼开口:
“您方才说,那位神秘会友是一位古老的神祇,正处在某种历劫中,因为什么阴司崩解,迟迟不得归。”
“我想.争取祂的青睐!”
真人饶有兴趣的凝视着杜明升,察觉到老杜的隐秘,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大。
他淡淡道:
“继续。”
杜明升深吸一口气。
“一千七百年前,我尚且年幼时,尚才五十余岁之际,曾经接触到一本古书。”
“它是翻开的.我凝视它时,看到一些幻景,其中就有彼岸归宿之地”
缓了缓,杜明升看向一团混沌雾气所聚成的人形,继续道:
“我翻开它,看到上面有我的名字,写着我的余寿——一百二十四年。”
“我在上面添了一个字。”
“在一百二十四之后,添了一个【万】字。”
遥远之外,酣睡的张福生眼皮狂跳。
一百二十四万?
杜明升苦涩道:
“而后,百年,五百年,一千年。”
“我竟都不曾老去。”
“但添上都那一个字,似乎让我付出了什么代价——我无论如何也无法破境成为先天。”
“那本古书上有三个字,叫做.”
他话没说完,听到真人平和开口:
“生死簿?”
杜明升惊愕的抬起头,看向混沌人形,轻轻点了点头。
“对。”
“就叫生死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