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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5章 啥话非得跑外头说?

    林阳面色如常,仿佛只是随手搬了把凳子,轻松地拍了拍手上的灰,走到柱子面前。

    从容地接过棉袄重新披上,还顺手胡乱地揉了揉柱子那头刺猬般的短硬头发茬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整齐的白牙。

    “咋样?这下服气了没?还觉着你阳叔吹牛不?”

    “阳……阳叔……你……你这力气……是咋练出来的?”

    柱子结结巴巴,感觉舌头都打结了。

    “俺……俺也想学!学你这大牛劲!”

    虎子终于彻底回魂,声音又急又快,带着哭音和一种近乎崇拜的狂热。

    “学了本事,俺就能……就能挣工分,照顾好娘!往后……往后就再也没人敢指着鼻子说俺们是没爹的野种了!”

    林阳看着两个孩子眼中那剧烈燃烧,几乎要灼穿黑夜的火焰,以及火焰深处那份挥之不去的自卑与委屈,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几分。

    他蹲下身,大手按在两个孩子瘦削却结实的肩头,目光平视着他们年轻而滚烫的眼睛。

    “孩子,我这身力气啊,兴许是老天爷看咱太穷,硬塞着赏的饭,天生的。”

    “你们想照顾娘,撑起这个家,护住自个儿的脸面……”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而温和,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那就去念书!把书念明白了,横竖撇捺识它个通透,啥事都能讲个理字儿出来,将来要是有大出息,考上大学堂!”

    “到那时,咱们整个小北村的老少爷们,保管敲锣打鼓,扯着红绸子给你们庆功!那才叫光宗耀祖!”

    “学举磨盘?”林阳摇摇头,脸上露出一丝无奈又好笑的神情。

    “嗨!这身蛮牛力气你们也学不来。甭在这歪门邪道上动心思,把这份心劲儿,都给我卯足了使进学堂里头去!听见没?”

    说着这话,他的目光越过两个小家伙毛茸茸、散发着汗味的脑袋,落在了那倚在门框上,一动不动如同剪影的白寡妇身上。

    月光清冷,灶火昏黄,两色光影在她俏丽的面孔上交错流淌。

    那双眼睛,早已没有了最初的嗔怨与猜疑。

    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温柔水波,以及水波深处,一种难以言明,只有经历过男女间最隐秘情事的人才能读懂的期盼。

    至于那两个捧着饭盒,口水几乎要淌出来的傻小子,此刻所有的魂儿都被桌上打开的饭盒彻底勾走了。

    油亮红赤,酱香扑鼻的鹿排骨!

    还有那霸道刺鼻,滚油鲜辣,闻着就让人口舌生津,恨不得立马扒拉一碗饭的水煮鱼!

    那浓烈的辣椒油混合着鱼肉特有的鲜香,带着滚烫的热气扑面而来,瞬间把他们那点可怜的抗拒和疑惑冲到了九霄云外。

    肠胃里像是伸出了无数只手在拼命抓挠。

    林阳笑着提高声音,故意让屋里的白寡妇听清楚。

    “白姐!饭菜给你搁桌上了!趁热乎,赶紧让俩小子干掉它!”

    “听说他们今儿回家就吃了顿笤帚疙瘩炖肉,我特地过来瞧瞧他们的伤……”

    林阳故意板着脸,目光锐利地扫过刚拿起筷子,准备冲锋陷阵的两个小子。

    “看看这顿竹笋炒肉,到底让他们那小猪脑子长点记性了没?”

    虎子和柱子被他那戏谑的眼神看得一个激灵,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赶紧低头扒拉饭。

    刚才那举石磨惊神泣鬼的一幕,简直像用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把“阳叔力大无穷”这几个字,印在了他们年幼的心版上,磨都磨不掉。

    那种绝对碾压他们想象的强大,成了他们此刻仰望的一座无法逾越的高峰。

    “成了白姐,那……我这就先回去了。这俩皮猴子要是还不服管教,上课还淘气,只管告诉我!”

    林阳作势撸了撸旧军大衣的袖子,捏了捏沙包大的拳头。

    “我再来给他们舒舒筋骨,练练皮子!保管把他们那小屁股墩子重新开光打磨,揍得比猴屁股还红亮!”

    “揍到他们心甘情愿夹着书本滚回学堂为止!”

    这话简直像往两个小子头上浇了一瓢冰水。

    虎子和柱子只觉得刚挨过荆条抽的屁股蛋子一阵麻痒刺痛,仿佛那藤条又悬在了头顶。

    吓得两人齐齐缩了下脖子,小脸发白,心里肠子都悔青了。

    刚才咋就非要嘴硬?!

    虽然阳叔能空手打老虎这事……听起来还是有点吓人。

    可那举千斤磨盘的神力,可是刚才就在这土院子里实打实上演的。

    就凭阳叔这身能把磨盘当凳子搬的力气,老虎来了又咋样?

    老虎也得被捶趴下吧?

    白寡妇的目光紧紧黏在林阳那穿着旧军大衣,挺拔如山岳的背影上,眼神复杂,如同春水搅乱了浮萍。

    她轻轻抬手,理了理被寒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角碎发,声音柔得像是刚滴下来的温润蜜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让人心头发痒的嗔意。

    “阳子……你等等,姐……真有件事儿要跟你说说。”

    “这两个小子刚捞着肉腥味儿,一时半会儿撂不下筷子,让他们先在家狼吞虎咽吧!”

    “咱们搁外头……说话也自在些。”

    她轻轻咬了咬丰润的下唇,像是有点难为情,又带着点无可奈何的坦诚,补充道。

    “再说了……姐是个寡妇,屋里头就俺娘仨,你一个大老爷们总往这屋里钻……”

    “这深更半夜的……万一再碰上个多嘴闲汉瞧见点影儿……传到人家新媳妇耳朵里……那可就真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净喽。”

    “咱们……上外头说去。”

    虎子和柱子嘴里的肉香还没咽下去,心里都浮起点委屈。

    阳叔送来这么些平时闻都闻不到的油水好菜,咋连在屋里多说会儿话都不行?

    娘也太……太多心了。

    就在这肉香弥漫的档口,一个异想天开,带着油荤气又暖呼呼的念头,鬼使神差地同时钻进了两个愣小子的小脑瓜。

    要是……阳叔能是他们的爹……那该多好啊!

    就算……就算是干的也行啊!

    林阳心中也掠过一丝诧异,这大冷天的,有啥话非得跑外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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