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底的撞击声突然沉了下去,像闷在瓮里的鼓,每一声都震得人耳膜发疼,脑袋里嗡嗡作响。
陈三斤攥着镇魂铃,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铃身的铜纹黑得发乌,失去了往日的光泽,只有铃芯那点红光还在微弱地跳动,像快要熄灭的油灯,随时可能彻底暗下去。
钟九歌趴在地上,手指死死抠着地里的铁屑,指缝里都磨出了血,嘴里反复念叨:“三刻…… 快到三刻了…… 不能再等了……” 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绝望的急切。
镇灵石的裂缝又宽了寸许,里面的红光混着金芒往外涌,像有滚烫的熔铁在石缝里翻涌,映得周围的水面都变了颜色。
裂缝边缘的石面一片片往下掉,碎块落入水中,发出清脆的响声,露出底下银白色的 “石筋”,筋上缠着细铁线,铁线深深扎进河底泥里,每动一下,泥里就冒出血泡 —— 那是被吸走的魄丝凝成的,带着一股腥甜的气息。
噬生爪的银锁裂口里,红光跟着石缝的金芒晃动,像是在呼应。爪尖的血珠滴在地上,没有散开,反而顺着铁线往裂缝里爬,速度缓慢却坚定,像被什么东西勾着走,身不由己。
金芒里能看见个大影子在动,轮廓比铁牛头颅宽得多,肩膀的位置有两个明显的鼓包,像是背着什么沉重的东西。
影子每晃动一下,岸边的 “铁土” 就掀起一阵小浪,浪里裹着无数小铁牛虚影,落地就变成铁屑,像活物一样钻进附近镇民的皮肤里,让人看着头皮发麻。
那些被铁化的镇民突然直挺挺地站起来,眼神空洞,眼睛却红得吓人,嘴里发出 “哞哞” 的叫声,像牛在嘶吼,一步步往镇灵石走去。
他们走到石边,就被裂缝里的力量吸成一缕缕魄丝,融进金芒里 —— 他们成了铁牛恢复力量的 “养料”,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陈三斤举铃对向裂缝,铃身突然 “嗡嗡” 发抖,像是在害怕。
他往前迈一步,就被一股无形的力弹回来,胸口发闷,喉咙里涌上一股腥甜,咳出的血落在铃上,血瞬间被吸了进去,铜纹上竟显出母亲的字迹:“石里有‘封魂印’,铁牛在啃印…… 印破则牛出……” 字迹模糊,很快又消失不见。
钟九歌挣扎着抓住他的裤脚,指尖颤抖得厉害:“镇民的魂在喂石里的东西,再等下去,封魂印就破了,到时候谁也拦不住它。
” 他虽然看不见,但能 “摸” 到魄丝顺着铁线往裂缝涌,像水流进洞,源源不断,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势头。
白阿绣铺开古籍残页,小心翼翼地滴了一滴血在 “血祭” 图上,图立刻亮了起来,显出几行隐藏的字:“封魂印需‘三血’解:血亲、魂血、铃血。缺一不可,否则印破魂散。
” 她指着字,语气急促:“血亲是你的血,魂血是钟九歌的纸人血,也就是他的魄丝,铃血…… 是铃吸的那些魄丝血,它一直在攒着。”
陈三斤摸了摸铃身的血痕,这才明白,镇魂铃之前吸收那些魄丝,原来是在自己攒 “铃血”,冥冥之中似乎早有安排。
钟九歌扯掉眼上的布,露出空荡荡的眼眶,对着裂缝的方向,用自己的血混着纸灰在地上画 “镇” 字印。动作缓慢而艰难,每一笔都耗费着他仅剩的力气。
“这能替封魂印挡一下,撑不了太久,” 他喘着气,声音微弱,“要你的血点睛,才能起效。”
陈三斤立刻滴了血在印的中心,纸印瞬间亮起红光,光芒刺眼,裂缝里的撞击声明显慢了些,力道也减弱了不少。
噬生爪不小心碰到纸印,银锁突然爆发出金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亮。
陈三斤眼前闪过母亲的记忆:她站在镇灵石前,神情庄重,将一个枣木印按在石面,“封魂印能镇三十年,之后就得靠三斤用铃血续印,不能让铁牛出来为祸……” 她小心翼翼地把枣木印塞进石缝,“铃响时,它会出来帮你…… 记住娘的话……”
纸印的红光刚亮到极致,裂缝里突然伸出一只铁手,手背覆盖着锈鳞,指甲像锋利的铁刺,带着凌厉的风,一把就抓破了纸印。
纸印瞬间化作纸灰,钟九歌猛地喷出血,右眼的血痕爬满了脸,痛苦地蜷缩起来 —— 纸印与他的魂相连,印破他的魂也受到了重创。
铁手没有停顿,直直抓向陈三斤,他下意识举铃去挡,铃身与铁手碰撞,发出 “吱呀” 的响声,像是快要被捏碎。
铃芯的红光突然爆亮,逼退铁手半寸,铁手似乎被这红光灼伤,微微颤抖了一下。裂缝里传出铁牛愤怒的嘶吼,金芒中的影子轮廓更清晰了,背上的鼓包原来竟是两把锈剑,剑柄上缠着铁索。
就在这时,镇口突然响起铜铃声,声音清脆,却不是镇魂铃的声,可镇魂铃的铃芯却跟着颤了颤,像是有了感应。
一个穿蓝布衫的影子往河边跑,身形纤细,手里举着个东西,细看之下,竟是枣木印 —— 那影子的轮廓,像极了母亲。
铁手听见这铃声,动作顿时顿了一下,裂缝里的金芒也暗了些,似乎对这铃声有所忌惮。
钟九歌艰难地抬起头,盯着那个影子,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是‘铃舌’的气!第三人来了!我们有救了!”
蓝布衫影子跑到镇口,却被一股无形的力挡住,无论怎么努力,都过不来,只能举着枣木印,焦急地在原地打转
。裂缝里的铁手缩了半尺,却没有完全退回,像在害怕那影子手里的枣木印,又不甘心放弃。
镇魂铃在陈三斤手里烫得厉害,铃芯的红光和枣木印的金光遥遥对撞,发出 “叮叮” 的响声,悦耳而坚定。
钟九歌瘫在地上,嘴角却带着一丝笑容:“三人…… 齐了…… 这下有希望了……” 他的右眼虽然瞎了,但脸上的血痕却莫名淡了些,像是卸下了某种重担。
白阿绣快速翻着古籍残页,手指停在 “续印法” 那一页 —— 上面画着镇魂铃、枣木印和陈三斤的一滴血凑在一起的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