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通红着眼睛,指着自己胳膊上一道狰狞的伤疤。
“我这条胳膊,就是当年为了从鬼子手里抢一台机床留下的。”
“当时我觉得,有了机器,咱们工人阶级就能挺直腰杆。”
“现在我明白了。”
他看着陆重,眼神里满是坚定。
“只有国家有了自己的‘大炮仗’,咱们所有龙国人才能在全世界面前真正的挺直腰杆!”
“我那台宝贝了三十年的台钳,是汉斯国克虏伯造的,钢口最好!”
“我第一个捐了!”
“算我一个!”
钱振华也一咬牙,站了出来。
“我那台老车床,主轴用的是滚珠轴承钢,够硬!熔了它!”
“还有我!”
“还有我!”
一时间整个909科的老师傅们,群情激奋!
他们不是在捐机器,他们是在捐出自己一辈子的心血和荣耀,为这个国家铸造一根不屈的龙骨!
这股子气势,将在场的李云虎和陈岩都看得热泪盈眶。
而伊万诺夫和科斯季科夫,则是彻底被眼前这一幕给震撼了。
他们无法理解,这个国家的人民为什么能为了一个看似虚无缥缥缈的目标,爆发出如此恐怖的凝聚力和奉献精神。
这已经不是工业了。
这是一种信仰!
“好!”
王振华看着眼前的景象,再也没有丝毫犹豫。
他擦干眼泪,猛地一拍桌子。
“传我命令!”
“从现在开始,501厂进入战时状态!全厂总动员!”
“所有车间仓库,给我拉网式的排查!”
“所有能用的钢能用的铁,全都给我送到炼钢炉里去!”
“我们要为‘596工程’,铸造出咱们龙国的第一尊……”
“争气鼎!”
王振华那一声嘶吼,像一道惊雷,瞬间传遍了501厂的每一个角落!
“铸争气鼎!”
这三个字,比任何动员令都好使!
整个工厂彻底疯了!
工人们扔掉手里的活计,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
他们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冲向了自己朝夕相处了几十年的“老伙计”!
“这台牛头刨床是小日子的,钢口硬,熔了!”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师傅,亲手拆下了自己保养的比脸还干净的刨床工作台,眼睛里含着泪,动作却无比坚定。
“我这台压力机是鹰酱的,傻大黑粗钢板厚实,正好给炼丹炉当炉壁!”
“还有我这儿!熊国老大哥的钻床,这根主轴是特种合金钢,绝对是好料!”
一时间,整个501厂的厂区里,到处都是“叮叮当当”的拆卸声和工人们粗着嗓门的号子声。
那场面已经不能用简单的热情来形容了。
而是一种近乎悲壮的,破釜沉舟式的奉献!
他们拆的不是机器,是过去!
他们要铸造的也不是鼎,是未来!
伊万诺夫和科斯季科夫站在办公楼的窗前,呆呆的看着楼下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感觉自己像是在看一部魔幻电影。
“疯了……全都疯了……”
伊万诺夫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他无法理解,这些龙国工人怎么就能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争气鼎”,就把自己吃饭的家伙给亲手砸了?
这在他看来,是愚蠢是野蛮是对工业文明最大的亵渎!
“不,伊万诺夫,你错了。”
科斯季科夫元帅的声音,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敬畏。
“他们不是疯了。”
他指着楼下一个刚刚把自家铁锅都从宿舍里抱出来,扔上运输卡车的年轻工人。
“他们是在用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国家举行一场最盛大的献祭。”
“一个能为了共同的目标,毫不犹豫献出自己一切的民族……”
科斯季科夫的眼神变得无比深邃。
“是不可战胜的。”
……
三天三夜!
501厂的炼钢炉火光冲天,从未熄灭!
几百台功勋卓著的老旧机器,连同工人们从家里搜刮出来的所有铁器,全都被投入了滚烫的钢水之中。
它们化作了最纯粹的铁水,洗去了身上的锈迹和历史,也洗去了这个民族百年来所承受的屈辱。
第四天清晨。
当第一炉闪烁着暗红色光芒的特种合金钢水,被缓缓的浇筑进巨大的沙模之中时。
在场的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陆重亲自站在炉前,感受着那股足以融化一切的热浪,他的眼神无比的平静。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龙国的“596工程”才算真正拥有了第一块坚实的基石。
又是三天三夜的冷却和等待。
当壁厚超过半米,重达十几吨的巨型爆炸成型罐,被几十吨的龙门吊缓缓吊起,稳稳的安放在采石坑的中央时。
整个501厂再次沸腾了!
老师傅们像抚摸着自己的孩子一样,抚摸着鼎身上还带着余温的粗糙表面,一个个热泪盈眶。
这就是他们亲手为国家铸造的龙骨!
有了鼎,接下来就是炼丹!
陆重没有丝毫的停歇,立刻带着909科的核心骨干,和从全国各地抽调来的顶尖化学家们,一头扎进了“一步炼丹法”的攻关之中。
第一步,就是要解决耐火涂层的问题。
“陆总师。”
从京城来的国内最顶级的陶瓷专家陈教授,拿着陆重给的配方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您这个用氧化镁和氧化钙做涂层的想法很大胆。”
“但这两种材料的烧结温度要求极高,而且配比必须极其精确,否则烧出来的涂层要么太脆,要么不耐高温。”
“我们没有能精确控制温度的高温窑炉啊。”
陈教授一脸的为难。
他带来的学生们也都是愁眉苦脸。
他们都是搞了一辈子理论的学院派,习惯了在恒温恒湿的实验室里摆弄那些精密的瓶瓶罐罐。
一看到501厂这跟打铁铺似的简陋条件,当场就傻眼了。
“谁说一定要用高温窑炉了?”
陆重看着这些从京城来的大知识分子,又一次露出了他让伊万诺夫看了就想吐血的笑容。
他拿起一块耐火砖,在地上画了一个简陋的炉子。
“咱们没有电窑,还不能自己烧个煤窑吗?”
他指着909科的老师傅们,一脸的自豪。
“陈教授,我给您介绍一下。”
“这位是孙师傅,咱们龙国最好的钳工,手稳的能在头发丝上刻字。”
“这位是钱师傅,玩了一辈子车床,闭着眼睛都能车出罗丝来。”
“咱们没有精密的温控仪表,但咱们有这些国宝级的老师傅!”
“烧窑的时候,孙师傅负责看火色,钱师傅负责听声音,再找几个有经验的老师傅负责控制进风量!”
“用咱们龙国传了几千年的烧瓷器的老办法,我就不信烧不出一层小小的耐火涂层来!”
陈教授和他带来的学生们,听得是目瞪口呆。
用……用肉眼看火色来控制上千度的窑温?
用耳朵听声音来判断烧结程度?
这他娘的是科学吗?!
这简直是玄学!
可当他们看到孙师傅和钱师傅那自信满满的眼神时,他们又把到了嘴边的质疑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或许……真的可以?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501厂的后山又多了一座冒着黑烟的土窑。
陈教授和他那群穿着白大褂的学生们,彻底被孙师傅和钱师傅这些“土专家”神乎其技的手艺给折服了。
孙师傅只用眼睛瞟一眼窑口里冒出来的火苗颜色,就能精准的判断出炉内的温度误差不超过十度!
钱师傅更是把耳朵贴在滚烫的窑壁上,听着里面发出的细微声响,就能知道里面的陶瓷粉末有没有烧透,什么时候该添煤,什么时候该减风。
一个星期后。
当第一块质地均匀坚硬无比的氧化镁耐火砖,从土窑里被取出来时。
陈教授拿着砖的手都在抖。
他看着眼前这群满身油污,却创造了奇迹的工人师傅们,深深的鞠了一躬。
“受教了!”
“我今天才明白,什么叫真正的人民的智慧!”
“金钟罩”的问题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最核心的“一步炼丹”。
在京城来的“郭老”和一众核物理学家的理论指导下。
在909科全体老师傅的通力合作下。
在全国人民不计代价的支援下。
一个月后。
第一炉混合了铀矿石、氯化钙和铁屑的原料,被缓缓的倒入了内壁涂满了“金钟罩”的“争气鼎”之中!
所有人都被疏散到了几公里之外的安全区。
只有陆重和郭老,以及几个胆子最大的核心人员,留在了戒备森严的地下控制室里。
“都准备好了吗?”
郭老看着控制台上一排排闪烁的指示灯,紧张的推了推自己的老花镜。
“放心吧,郭老。”
陆重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们已经推演了无数遍,不会有问题的。”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变得无比坚定。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按下的这个按钮,将彻底改变龙国的命运!
“倒计时开始!”
“十,九,八……”
控制室里,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三,二,一!”
“点火!”
陆重狠狠的按下了那个红色的按钮!
下一秒,地动山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