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贺然小口小口地喝着热水时,那位出去买饭菜的马姓特派员,用网兜拎着几个饭盒回来了。
他走进房间,环视一圈,见周贺然老老实实地坐在那里喝水,他放心地收回视线,招呼着同伴吃饭。
两人自顾自地吃着晚饭,还时不时地瞄一眼周贺然,防止对方做些小动作。
等两人吃饱喝足,马特派员才施舍般地扔给周贺然半块窝头,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看了周贺然一眼,意思不言而喻,有得吃就不错了,要是不吃就饿着。
周贺然瞥了眼扔到他怀里的半块窝头,没有吃,只是装进了上衣口袋里。
他还抬眼看了看正在倒水喝的两人,再次垂眸盯着手里的瓷杯。
饱腹感让两名特派员神情放松下来,其中一人看见了周贺然装窝头的动作,开口取笑:“哎哟,你小子还挺有骨气,连窝头都不肯吃?”
低垂着眉眼的周贺然没有回话。
对方反而起了说话的兴致,身体倚靠在座椅上,讲出来的话颇有一股苦口婆心的味道:
“我奉劝你还是吃点东西吧,我们俩心善还能给你一块窝头吃,等明天过后,你能不能吃上口饭,还得看你的造化。”
周贺然倏地抬头看向对方,声音清冷:“你们明天带我去哪里?”
“自然是你该去的地方。”
“不是说我杀了人?至少得让去指认死者吧?”
对方嘿了一声,似笑非笑道:“我还没见过你这么积极认罪的杀人犯,你知道杀人犯最后的结果吗?”
对方好像有意捉弄周贺然,他直接掏出腰间的配枪,对着周贺然的脑袋,嘴里发出“嘭”的一声。
瞧见周贺然没有被吓到,反而眼神平静地望着他,顿时觉得没意思极了。
以前百试不爽的法子,竟然还有人不害怕,真是邪门。
他收起配枪,也没了跟周贺然说话的兴致,端起白瓷杯开始喝水。
坐在一旁的马特派员对于同伴的这一捉弄行为,早已见怪不怪,他拿着搪瓷缸子,一边喝水,一边盯着周贺然,见这小子都戴上手铐了还一脸的淡定,还真是让人意外。
他了解这些杀人犯的心理,他们的心理素质比普通人都强。
但这小子的表情又太过镇定,要不是证据确凿,他都怀疑抓错人了,只不过,这小子的一身硬骨头,早晚会吃亏,还不如早点认罪,也能少受点皮肉之苦。
他们也是受了上头的命令去村里秘密抓要犯。
至于其他的他们也不会过问,他们两人都是跟着老大做事,也只听从老大一人的指挥,不该他们过问的,一律不问。
马特派员收回打量的视线,让同伴先去睡觉,等下半夜再来换他。
被强制要求蹲在角落的周贺然,一直观察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一刻钟后,
周贺然缓缓站起身,他先活动了活动有点发麻的双腿,看了眼已经反锁的房门,三两步走到已经昏睡过去的马特派员面前,从他身上摸出手铐钥匙。
周贺然的双手得到自由后,先在两人身上摸索了一遍。
翻遍了所有口袋,收获还不小。
现金一百多块,二十多斤粮票。
周贺然把所有钱票装进自己口袋。
再翻看那两本工作证件,经核对确实是公安局的人。
其中一本工作证中还夹着一张纸。
周贺然迅速展开,当能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微微蹙眉。
上面交代了他们这次的任务,交接地点,右下方还有公安局的红色印章。
周贺然从字里行间还猜测出双方应该是第一次见面。
要不然也不会要求见面后向对方展示此证明。
周贺然顺手把车钥匙装进兜里后,又对两人进行了第二次搜身,确定除了工作证和这张纸外,两人兜里已经空无一物。
他把工作证和证明也装好。
随即在两名特派员脸上对比了一番,最后选中了看上去还算年轻,跟他体型差不多的马特派员。
他从自己专门缝制的暗兜里,掏出一个三角形的小纸包,捏开马特派员的下巴,将那包小药粉全部倒进对方嘴里,顺便端起一旁的搪瓷缸,又往马特派员嘴里灌了几口水。
眨眼工夫,马特派员脸上长满红包,脸颊也肿胀不堪,完全看不出本来的容貌。
周贺然微微勾唇,没想到这药粉的效果这么霸道,这一包药粉是浅浅妹妹出发前交给他的,她说要是谁欺负了爷爷奶奶们,直接给对方好看。
这药粉虽然不会毒死对方,但也绝对不会让对方好受,一定让对方尝尝被人嘲笑猪头脸的滋味。
周贺然看了眼面目全非的马特派员,又走到窗前,望向窗外。
窗外漆黑如墨,唯有招待所门前一盏昏黄的灯,在浓稠夜色中勉强撑开一小圈微弱的光晕,其余之处,仿佛尽数被黑暗吞没。
县城的招待所条件比较简陋,一共两层楼,他们住的恰好是一楼偏西的房间。
窗外对应的是招待所前门位置,他乘坐的那辆吉普车停靠在窗前不远处。
周贺然观察完地形,又返回房间,把那副手铐戴在了马特派员的手腕上。
随即,
把人拖拽到窗前,抬手推开两扇窗,窗外的蛙鸣虫唱涌了进来,清晰得仿佛就在耳边。
周贺然看了眼窗台比例,虽然窗口不大,但足以把人扔出去。
他先把马特派员扔到了窗外,又把另外那个人也顺着窗台扔了出去,做完这些,又把窗户关上。
周贺然检查完房间内没有遗漏的物品后,打开房门,走到前台接待处。
接待处的工作人员已经换了人,周贺然告诉对方要退房时,接待员虽然很惊讶,但也没多问。
退房手续办理得异常顺利。
周贺然在招待所的院内站了一会儿,见周围没有异常后,他取出衣兜里的车钥匙,迅速来到吉普车前,打开车门。
在夜色的掩护下,周贺然又把昏迷的两名特派员轻轻扛起,悄然安置在了吉普车内的后座上。
车门一关,他也迅速坐进驾驶座,动作利落又沉稳。
插钥匙,拧动——引擎低吼着苏醒。
周贺然手握方向盘,左脚踩下离合,右手挂挡,右脚轻点油门。
动作熟练,一气呵成。
刹那间,吉普车犹如一头蓄势已久的猎豹,猛然蹿出,撕裂浓稠的夜幕,消失在无边的黑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