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过两日。
只剩下明天最后一日,叶凝真已经带人开始收拾东西,明日过后,直接启程南下。
中华盟留几人看家,其余财物都带走。
东西很多,包括黄莲教收敛的财物,陈湛没有想办法散出去,都准备带去南方。
这钱没办法分,而且京城的情况还没到最紧急的时候。
等战争爆发,百姓流离失所的时候,这些钱再拿出来不迟。
陈湛准备好,明天收擂去一趟王子平下榻的旅店。
这位传奇人物,都来了京城,不见一见太可惜了。
不过当天下午,刚刚收了擂台,王芗斋从津门回来了,还带了一位。
这位也是名家。
韩慕侠!
形意和八卦的高手,师承很复杂,博采百家而独具一帜。
王芗斋进门便介绍道:“盟主,这位是韩慕侠,‘闪电手’张占魁老爷子的高徒,与你同辈。”
陈湛从内堂走出,目光一扫。
韩慕侠五十来岁,但不显年龄,内练有成,身材挺拔,仪表堂堂,面容俊朗,江湖人称“玉面虎”。
身着传统武术服饰,身姿矫健,眼神坚毅,透露出一股英武之气。
王芗斋又与韩慕侠道:“这位便是国府钦定的武林盟主,陈湛。”
韩慕侠上前,与陈湛握手,态度极佳:“久闻大名,没想到半年前在津门名动一时的‘魔星’居然是陈盟主,更没想到还是咱们形意门人。”
陈湛也很开心,见到后世闻名的人,总会多几分快意。
“韩师兄客气了,我也仰慕很久,当初在津门一直被追杀,根本没时间拜访众多师兄师伯,张师伯可还好?”
“家师安好,只是这两年身体抱恙,不能亲自来拜访。”
“岂敢,张师伯是长辈,理应小辈去拜访他。”
“哈哈,盟主有这个心思便好,咱们武门虽然讲辈分,但论地位要看武功,辈分没什么用。”
韩慕侠可不敢答应,他可不是薛颠那种蠢货。
一路上,仅仅通过王芗斋的形容,他便知道陈湛有多恐怖了,王芗斋这种接近抱丹的高手都心服口服。
他也不是没见过大宗师。
如今津门,便有一位。
李书文几年前功成身退,隐居津门,知道的人不多,但他是见过很多次的。
而且武林当中的聪明人,对陈湛的异军突起没多奇怪,因为很多大宗师都是突然出世,已是天下有数的高手。
王五,李存义,李书文都是如此。
甚至孙禄堂四年游历名山大川,出世三十五岁,直接无敌于天下。
此时田静杰不在,不然韩慕侠要叫一声亲师叔。
很快落座,小狐狸机灵的上来倒茶,还叫一声师伯。
韩慕侠一看小狐狸,年龄不过十一二岁,身上三体式已很有火候。
“陈师弟,这小子是你徒弟?”韩慕侠刚刚已经与陈湛争辩半天,最终拗不过陈湛,改口叫陈师弟。
“没错,我初到津门,便结识了他,人小鬼大,很聪明。”
“才练功半年吗?”韩慕侠惊讶道。
“算起来,还不到半年。”
“哎,那可真是好苗子,从小跟着你,二十年后,不知道能成长为什么样子!”韩慕侠惊奇连连,发自内心的为陈湛欣喜。
他最爱教徒弟。
民国这些宗师,大宗师,功高者多不胜数,但论教徒弟,韩慕侠可以说无人出其右了。
1916年,天津南开学校增设国术课,聘请韩慕侠为武术教练。
几年时间,教出几百个徒弟,个个日后走上抗日战场,文武双全。
当时韩慕侠授课时,发现学员中有个浓眉大眼、才华横溢,威武英俊的青年,练起功来格外认真,肯吃苦,学得快,韩慕侠甚是喜爱,将自身功夫倾囊相授。
不过很可惜的是,这名学员只学习了一年多时间,便因为其他原因,转学离开了。
这也是他一大遗憾之事。
因为这位学员实在太有名了,甚至可以说是威震华夏、再造华夏的人物。
名为,周翔宇。
不过有些可惜的是,韩慕侠并没有看到那一天。
后来战争爆发,武馆和任教都做不下去,他穷困潦倒,死在解放之前一年。
听着夸奖,小狐狸还有些不好意思,非常谦逊:“师伯过奖了,我还没得真传,师父不让我练功太久。”
韩慕侠笑笑:“你师父做得对,再过三年,筋骨定型,你才能下苦功去练。”
小狐狸知道这个道理,“多谢师伯教导。”
倒完茶,他下去了。
陈湛和韩慕侠,王芗斋三人喝着茶,气氛很融洽,但陈湛知道韩慕侠不可能只是登门拜访打招呼。
“韩师兄是为我废薛颠的事来的?”
陈湛直接问,没一点犹豫和隐瞒。
韩慕侠点头,又摇头:“哎,不瞒你说,这事是其中之一。”
“按辈分,薛颠是我师弟,我师父与存义师伯情同手足,都是形意门的人,师父让我来看看,想化解恩怨,师命难违”
“不过虽然都在津门,但我与薛颠没什么交情,他太霸道,教拳霸道,为人也霸道,咱们练武的人不该如此,练武讲究藏锋露拙,才能见血封喉,嚣张跋扈的人成不了大气候。”
“韩某不喜欢他,但也没仇怨,此来确实想问问陈师弟,为何不顾同门情谊,下此狠手?”
韩慕侠与陈湛交流一会,都是快人快语,不绕弯子。
陈湛没有不快,直接道:“张师伯与我师父,都在刘兰奇祖师门下学艺,咱们算亲师兄弟,我不用对外说的话来敷衍你。”
“对外,我说薛颠砸我场子,打伤我的人,这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原因,最大原因便是,他这人有问题。”
韩慕侠对陈湛爽快另眼相待,没想到陈湛一点都不找理由。
“这话怎么说?”
“你刚刚也说了,他为人飞扬跋扈,他年轻时候的事,你应该也知道,只因为师兄指点几句武功,便大打出手,打不过便直接一走了之,十年间,改投凌空上人,这可没经过存义师伯同意吧?”
“到存义师伯死后,他才回来,争夺中华武士会的位置,我定他一个欺师灭祖都不为过!”
“当然,这是当年的事,存义师伯走后,那一门大师兄尚云祥做主,别人管不着。”
“但他到了津门,也没做什么好事,仗着拳头大,欺压百姓,贪恋权势,与‘一贯道’来往密切,早晚酿成大祸!”
别的都没什么,但听说“一贯道”,韩慕侠猛的抬头。
“一贯道?此事属实吗?陈师弟有确切消息?”
“一贯道发源于山西,这些年薛颠来往山西和津门,你去山西稍稍查查便知道了,一贯道这种组织大张旗鼓,根本不做隐瞒的。”
韩慕侠是武林中最为开化的一批人,别人或许不知道“一贯道”是什么组织,但他在大学里任教多年,对这些邪教组织很了解,并且深恶痛绝。
“一贯道”起源于清光绪三年,山东青州人王觉一脱离“先天道”创立“东震堂”,传“末后一着教”。
清光绪十二年,其同乡弟子刘清虚假托《论语里仁篇》中“吾道一以贯之”改名为“一贯道”。
去年,张光璧勾结孙素真成为一贯道第十八代“祖师”。
“一贯道”宣称整个宇宙分“红阳”“青阳”“白阳”三期,各历经一万八千年。
此时正值“白阳”期末世,大劫将至,民众须信奉“一贯道”才能消灾免难,以此蛊惑人心,吸引大量饱受战乱之苦的百姓入道。
“一贯道”设有多种敛财名目,如捐钱办道、考财、度大仙、功德费等,越高层级的教首享有越多的财源,教徒为了谋取教职收钱,不断扩充教徒人数,形成金字塔式的敛财方法。
但可悲是,现在“一贯道”的传教方式,根本无人理会。
只有韩慕侠这种,在大学里接受过不少教育,才明白其中危险,很多底层百姓将其当做救星,虔诚信奉。
如果薛颠真与“一贯道”有勾结,打死都不冤。
“陈师弟,事关重大,我会去山西调查一番,但不管如何,你说的有道理,薛颠的性格早晚会出大事,师父那边我会安抚,不过存义师伯那一脉应该不会善罢甘休。”
“还有一件事,张伯苓先生想邀请您去南开大学参观一番,看样子有意请您任教。”
韩慕侠其实主要是为这件事来的,薛颠的事情,陈湛即便不给解释,他也没办法。
但张伯苓的嘱托,他还是要转达的。
陈湛一听,顿时笑了,张伯苓啊.
这位都抛来橄榄枝,看来自己的名声,真在北方打响了。
张伯苓这种爱国教育家,一手创办著名的南开教育体系,为国家培养了大批人才,被尊为“中国现代教育的一位创造者”。
国府背书,在武林没多大作用,在民间和官商两界,都很认可。
陈湛有些犹豫。
“这样吧,明日我随你去一趟津门,张先生邀请,见上一见,但任教应该不太可能。”
“韩师兄等我一天,明天还有一日擂台,以及一个人要拜访,完事一起前往津门,如何?”
韩慕侠自无不可,陈湛见了张伯苓,两人怎么商议便与他无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