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低垂,天色渐暗,涌现的黑夜一点点吞噬掉整座城市。
写字楼仍然灯火通明,霓虹灯在楼宇间游走,像是无数只荧光的虫豸。
庄眠绕过旋转门走出来时,钟景淮派来的司机早已等候多时。
“庄小姐,钟总叫我来接您。”
“嗯。”
她轻应一声,坐进深棕色真皮座椅,松懈地靠向椅背。
道路上车水马龙,晚高峰的车流缓慢蠕动,车程比平时多了十分钟。
起初,庄眠挨在座椅里闭目休憩,后来中途醒来,便百无聊赖地掏出手机回消息。
解决完未读信息,也差不多到别墅区。
庄眠望了一眼车窗外,陆云铮嘴里的‘梧桐区’。这里四季分明,春夏下毛絮,秋冬飘落叶。
下车,熟门熟路地走进别墅,里面一片华灯明亮。
穿着围裙的付嫂从厨房出来迎接她:“庄小姐,过来了呀。钟总正在书房开会,一时半会结束不了,你饿不饿?晚餐还没做好,先吃点水果和糕点,好不好?”
“不用管我,你去忙吧。”庄眠望了一眼楼上,楼梯间的木纹饰墙面挂着一副抽象派油画,色彩斑斓而文雅。
她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付嫂还是端了一碟沪式糕点和水果切到客厅,放在琉璃茶几上。
庄眠坐在柔软舒适的沙发里,看着精致的糕点,本来不饿的肚子忽然开始蠕动,像嗷嗷待哺的婴儿。
她拿筷子夹了个青团送进嘴里,青团软糯,入口清香,豆沙馅儿甜而不腻。
中午她只在办公室吃了一份三明治和两杯咖啡,这会儿有些饥饿,吃得津津有味。
手机屏幕蓦地一亮,微信再次弹出新的好友申请。
见状,庄眠眼皮轻轻跳了一下。
点进去查看,发现并不是谢沉屿,而是郑少泽。
这些天,谢沉屿没有再发来新的申请,而前面那两条好友申请也已经过期。
一次可能是被系统吞掉,看不到,两次却是很明显地不想添加。
成年人彼此心照不宣,相忘于江湖。
付嫂做好晚饭,钟景淮方才结束会议,从书房出来,手握拳抵在唇间咳嗦了声。
庄眠随手点了同意郑少泽的好友申请,尔后摁灭屏幕,将手机搁置一旁。
两人一同到餐厅,面对面就着餐桌落座。
“最近工作怎么样?”钟景淮慢条斯理地剥虾,问她。
“还好。”庄眠手里拿着双筷子,抬眼看他,“邱家的小女儿邱揽月今天入职我们律所了,以后应该会跟她合作项目。”
“嗯。这事我知道。”钟景淮把剥好的龙虾放进她碗里,嗓音温沉沙哑,“你有哪里需要帮忙,随时联系我。”
“好。”
庄眠点头,望着他病态明显的脸,又道:“你的感冒看起来比想象中要严重,不去趟医院吗?”
“没什么大碍,过几天就好了。”钟景淮叫她放宽心,“别太担心,先吃晚饭。”
钟家这样的门第,纵使钟景淮骄奢淫逸,也能安枕无忧度过一生,可他的野心不止于此。
以前,所有人都理所当然地认为,钟家未来的掌权人是长子钟亦珩,没人看好钟景淮。
而如今,圈子里近乎人尽皆知,钟二公子才是钟家的继承人。
别人不知道钟景淮为此付出了多少代价,庄眠却一清二楚。
最艰难的那年,钟景淮甚至应酬喝到胃出血。
对比之下,感冒咳嗽确实不算大毛病。
**
盛世星湾会所,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专供公子哥在名利场上黄金白璧买歌笑的隐秘场地。
会所的门面低调不显奢靡,内里却别有洞天。
天花板是意大利手工金箔壁画,地面铺设着厚重的手工波斯地毯,一面三米高的柱形鱼缸镶嵌在天花板和地面之间,幽蓝的光在海水中荡漾。
各种海洋生物在斑斓的珊瑚中穿梭,像血红龙鱼一条就价值百万。
平时不对外开放的包厢里,氛围热闹又不喧嚣,场子里的人个个容貌出众气质非凡,全是世家高不可攀的千金公子。
“你这脑袋瓜比西瓜还简单,难道不知道他的智商都没他姥爷血压稳定吗?”
郑少泽点了一支烟,舒了一口烟,笑着戏谑道。
被损的公子哥说:“嘿,脑子简单总比蠢好吧。扶人竟然被讹?这脸简直从黄浦江丢到了护城河!”
顾政开瓶路易十三,往装着冰块的玻璃杯斟酒:“被讹了可以找庄眠。”
郑少泽疑惑:“庄眠不是干跨境投资的嘛?怎么讹人的事也管啊?”
知情的千金在旁解答:“一个女大学生在路上扶老人反被讹,人庄律师是新时代女侠,主打一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一顿巧舌如簧劝退了碰瓷老人。”
听着他们的聊天,邱揽月心头顿生一股诡异的费解,扭头看向郑少泽:“你也认识庄眠?”
“认识啊。”
想起什么大秘密,郑少泽瞅了一眼坐在单人沙发的男人。
谢沉屿靠着沙发,暧昧光影投落在他英挺的鼻梁上,嘴里漫不经心咬着根烟,浑身上下透着漠不关心的疏懒。
“庄眠嘛。”郑少泽吊儿郎当翘着二郎腿,呷了口酒,“你随便抽一个人都知道,顾政,你说是吧?”
顾政很给面子地应:“嗯。”
空气中隐约飘浮着什么东西,邱揽月试图抓住:“你们在国外念的同一所学校,没见过面么?”
“见过啥。学校那么多人,我哪见得过来。”郑少泽忽然哎哟一声,对邱揽月说,“你和庄眠一个律所的,你下班了,她肯定也下班了。帮个忙,打电话叫她出来玩啊。”
“今天不行。”邱揽月说,“庄眠生病了。”
“生病了?”郑少泽语气遗憾,“那不得,病了得好生歇息,只能改天了。”
饮酒聊天半晌,那边打麻二缺二,吆喝顾政和邱揽月过去,另一侧吧台和台球桌陆续拉人玩乐。
郑少泽躺在沙发里玩游戏,正逢刺杀大boss的关键时刻,身侧骤然响起淡冷懒倦的嗓音:
“你联系下庄眠,问她什么情况。”
郑少泽扭头望去:“你自己怎么不联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