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后悔了。
真的后悔了。
当两年前挥向赵蕴古那把刀，最终挥向了他自己，他才悔不当初，同时从心里又感到无法接受。
其他的大臣们都走了，只剩下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个人还留在大殿里。
李世民坐在龙榻上，低着头，哭的泪水模糊了双眼。
他哽咽着看着魏征问道：“朕作为君主没有什么大的过失吧？朕有时候脾气是大了一点，但朕听你们的劝告，励精图治，凡是利于百姓的政策，朕都努力执行。
那些奢靡享乐劳民伤财的事朕尽量不做，虽犯错但可以留其性命的官员，朕也尽量的宽容他们。
朕只是一次不察，被人蒙蔽，错杀了赵蕴古而已，难道就是这样一个小小的过错，便要导致亡国？”
魏征看着以前雄姿英发举止言行尽显君王气概，如今却哭的如此悲伤的李世民，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从他的角度，李世民是犯了一些错，但大致是可以称为仁君的，因为李世民在国家大事上还是善于听取大臣的意见的。
于是他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作为君王并没有出现太大的过失，如果没有赵蕴古这件事，再过几年，天下必出现百姓丰衣足食万物欣欣向荣的贞观之治。
可赵蕴古这件事的出现，说明，是天意。”
“天意？”
李世民大声惨笑。
“朕带着李家打下江山，平定乱世难道不是天意？
朕在建成和元吉的阴谋暗算中活下来，坐上这大唐皇位难道不是天意？
朕既已是真命天子，凭什么他赵家，一个寻常家庭，能生出赵仙罴这样一条搅动八荒的孽龙？
这对朕公平吗？”
魏征纠正道：“陛下，赵家是始皇帝后裔的身份已经证实。”
李世民情绪激动的站了起来，眼含泪光道：“那又如何？如果没有朕错杀赵蕴古这件事，如果不是朕放他离开大唐，他能成就今天这番大业吗？
说到底是朕成就了他！是朕逼着他去外面建立了大秦，开疆拓土，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这过错不该是朕一人承担，朕只是受了高无忧高无缺两人蒙蔽，受了权万纪御史身份的影响！”
房玄龄三人沉默，知道李世民此时此刻说再多，承认过错与否，都无法改变大势。
现在的大势就是大秦的军队，大唐根本抗衡不了。
大秦神武帝赵仙罴亲自率领的三千虎贲军，也无人可以抗衡。
哪怕长安有六万守军，也只能龟孙在城内，不敢出城正面交战。
还有就是长安城内，已经有不知道多少势力，多少官员，暗中已经投靠大秦，不能再信任。
房玄龄在一番深思熟虑后说道：“陛下，现如今大唐已经没有胜算，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全面开战，但结果就算我们一时守住王朝根基，也会元气大伤。
要么，就只能割地求和，并且，一道罪己诏，陛下是一定要写的。”
“割地求和？罪己诏？”
李世民满脸悲怆咬牙盯着房玄龄。
他正要质问房玄龄的气节和智谋都去哪了，便听长孙无忌也附和道：
“如今确实只有割地求和这一种办法，割让叠州一带边境城池，或者是干脆把陇右道给了大秦，咱们再把都城从长安迁到洛阳，双方定下一段时间的休战协议，这样我们才能有卧薪尝胆一雪前耻的机会。”
见长孙无忌也这么说，李世民是真不知道两人，是为了他着想，而做出这番建议。
还是在暗中帮助大秦，实际上早就和大秦串通一气。
就在李世民眼神狐疑的在房玄龄长孙无忌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时，门口突然出现了几道身影。
守卫在门口的千牛卫禀报道：“陛下，太上皇来了，要见您。”
李世民闻言迅速用袖子抹干眼泪，让房玄龄长孙无忌魏征三人退下，并且嘱咐三人给李靖带话，让长安城内的守军坚守不出，不去和赵仙罴的三千虎贲军硬碰硬。
然后他看着李渊佝偻的身影，在两名内侍搀扶下走进大殿。
内侍离去。
李渊满脸的悲怆。
李世民却不想在这个父亲面前展现脆弱的一面，努力克制着心里绝望的情绪。
李渊双手拄着拐杖低哭：“二郎，我都听说了，赵仙罴已经带着兵马杀到城外了，他手下的兵一个比一个厉害，说是天降神兵也不为过。
看来，这是咱们李家的报应，为了皇位，你和建成元吉几个互相残杀，早就积下罪孽。
两年前，那个赵蕴古的为人大家都知道，刚正不阿，就算真有那么一点包庇李好德的心思，无论如何也罪不至死，可你却把他杀了。
如果他是个普通人也就算了，可他也是始皇帝后裔，是赵仙罴这条真龙的父亲！
你，唉…”
李世民红着双眼说道：“什么真龙？世间只有一条真龙！是我！是您的儿子！
那姓赵的只是一个叛贼！一个侥幸不知为何做任何事都顺风顺水的叛贼！”
李渊叹气：“你看，你还是那么固执，还是认为只要是你做的，就是对的。”
李世民心情已经烦闷至极，找不到应对之策，现在还要听李渊这个父亲指责自己，他不由情绪失控的大声说道：“父亲！难道我做皇帝，就这么的让您不满意？这李氏大半江山，难道不是由我浴血奋战为您打下？
您只看到我坐上皇位的威风，可知我身体有着无数战场遗留的隐痛，我现在还不算老，能够忍受，将来呢？谁能体会我的痛苦，体会我付出的代价？
而建成和元吉又做了什么？他们只会在您膝前用好听的话讨好您，这就是您从始至终认为，他们两个比我更孝敬您的原因吗？”
李渊双手颤抖拄着拐杖敲击地面道：“可你不该万不该，做的那么绝，杀了他们两个，还杀尽他们的子嗣！他们，可都是你一母同胞的兄弟！”
听李渊再次谈及玄武门往事，万般痛苦愁绪涌上心头，李世民再也控制不住，仰头痛哭：“大哥他做不了能君、有德之君，我的能力所有人有目共睹，既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造福苍生，争一争这大位，有错吗？
绝其子嗣，也是为了避免将来出现隐患，这又有错吗？”
听李世民时隔这么久，首次用‘大哥’称呼李建成，李渊愣了一下。
他没有再责备李世民，静静听李世民哭了半晌后，突然说道：“以前的事不说了，也说不出一个是非来，咱们就说现在。
二郎，父亲老了，本来早就该走了，该躺在棺椁里，去阴间寻找你的母亲。
可我没想到我李氏一族，竟然会有此大劫。
现在就让我这把老骨头，在临走前，最后再为你做一件事，能不能成，就看天意了。”
李世民收住眼泪，疑惑看着李渊。
“父亲，您要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