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钱雨沁那双真挚的眼眸,林弦紧绷了数日的防线,终于有了些许松动。
他喉头滚动,终究是缓缓点了点头。
王伯的死,让林弦久久不能忘怀。
他想起了林老爷子的临终托付,想起了王伯对他说的话。
王伯的死,绝不能不明不白!
真相,他必须亲手揭开!
然而,眼前的一切如同一张被狂风揉碎的网,千头万绪,却找不到任何可以下手的线头。
可有一点,钱雨沁说对了。
他必须从悲伤里,挣扎出来。
她的离去,确实痛彻心扉。
但沉溺于痛苦,现在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
现在为他们所有人报仇才是最最关键的。
他眼底那片死寂的灰色,渐渐被一抹而坚定的光芒所取代。
这变化瞬间让钱雨沁察觉到。
她欣喜若狂,嘴唇翕动了数次,却发现自己失了声,任何语言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一股热流直冲眼眶,滚烫的泪水,便再也抑制不住,如断线的珍珠般滑落。
“雨沁,谢谢你们……这段时间,让你们担心了。”
林弦的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沉稳。
“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钱雨沁的声音哽咽得不成样子,她死死攥着林弦的手,仿佛一松开,眼前这个刚刚回来的他,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当天下午。
钱雨沁寸步不离地守着林弦
尽管林弦反复强调自己已经振作,她依旧固执地坐在他对面,目光时刻不敢离开。
弦动科技不能没有林弦,她们这群人更不能没有他。
此刻,天大的生意,再要紧的公事,都可以被抛到九霄云外。
直至夜幕低垂。
两人一同回到别墅。
“师傅!您可算回来了!”
苏净早已在大门口翘首以盼多时。
叶芷萱出事后,林弦的消沉让她心急如焚。
这几天,她几乎掐着点在门口等待,只为第一时间确认他的平安。
此刻,看到林弦和钱雨沁一同下车,她几乎是飞奔过来,脚跟还未站稳,急切的话语就已冲口而出。
“师傅,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做!”
林弦看着她满是担忧的脸,努力牵动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就你这三脚猫的厨艺,就算我说出龙肝凤髓,你也做不出来吧?”
苏净猛地一愣,仿佛被施了定身法。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死死盯着林弦的脸。
下一秒,巨大的狂喜如海啸般将她淹没,泪水瞬间决堤。
“太好了!师傅!你终于肯骂我了!”
她喜极而泣,高兴得手足无措,“我等这一天……我等了多久啊!太好了!”
叶芷萱走后,林弦的世界被按下了静音键。
无论她如何无理取闹,怎样撒泼耍赖,都换不来他一句半句的回应。
那种死寂的沉默,比任何争吵都让她感到窒息。
而现在,那个熟悉的、带着无奈的语气,终于回来了!
对苏净而言,这无异于天籁之音。
“别傻站着了,进屋吧。”林弦拍了拍她的肩膀。
虽然他的声音里还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苏净已经心满意足。
晚餐是陈舒和苏净联手,钱雨沁也打着手帮衬。
当丰盛的菜肴摆上桌,众人围坐,正要动筷时,林弦的目光,却不受控制地飘向了对面那个空荡荡的座位。
她曾像个小孩子一样,悄悄凑到他耳边:
“坐在这里,一抬头就能看到你,还能方便地给你夹菜呀!”
如今,椅子冰冷,座位空悬。
林弦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被剜空了一大块。
“师傅!尝尝这个!番茄炒蛋!”
苏净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瞬间低落,立刻用最大的热情试图驱散那片阴霾。
她将盘子使劲往林弦面前推,语速飞快:“我跟大厨学了超久!他说加一点糖,能提鲜,味道绝了!你快尝尝嘛!”
林弦知道她的用意,心中一暖。
他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地点了点头:“好,那就尝尝你的大作。”
这顿饭,吃得有些沉闷压抑,但在场的几个女人,心里却缓解了很多。
这些天,林弦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如今能安稳地坐在这里,吃下一碗饭,已是天大的慰藉。
饭后,为了让他能好好休息,众人没再提任何活动,便各自散去。
回到房间。
林弦躺在床上,闭上眼,脑海中却走马灯般闪过一幕幕画面。
叶芷萱的笑靥,钱雨沁的泪水,苏净的焦急,陈舒的沉默……
最后,画面定格在王伯那张布满皱纹却总是慈祥的脸,和林成那张阴鸷伪善的脸上。
他没有证据,但直觉告诉他,王伯的死,林成脱不了干系!
在京海林家,王伯是他最大的绊脚石,动机,再明显不过!
这些天浑浑噩噩,今天又得知了如此多匪夷所思的事,林弦的身心都已疲惫至极。
不知过了多久,思绪渐渐模糊,最终沉沉睡去。
梦境之中。
他又来到了那个熟悉又诡异的空间。一扇门静静矗立,仿佛通往另一个维度的入口。
林弦抬手,推开了其中一扇。
屋内空旷死寂,只有一张孤零零的桌子,上面放着一本封皮泛黄的古老书籍。
他走近,缓缓翻开。
入目所及,一片刺目的空白。
没有文字,没有图案,仿佛宇宙诞生之初的虚无。
林弦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空白上,心脏却一点点下沉。
他试着去翻动后面的书页,却如同被焊死一般,纹丝不动。
空白,意味着他自身此刻并无危险。
可正是这片空白,让他感到了深入骨髓的寒意。
他记得,在叶芷萱出事之前,他看到的,也是同样的情景。
这预知,只关乎他一人!
如果他身边的人遭遇不测,这本书,根本不会给予任何警示!
不知在房间里站了多久,林弦终于合上书本,带着一身寒意,缓缓走了出去。
……
第二天。
林弦没有去公司,电话也关机了。
钱雨沁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她。
她立刻联系苏净,得到的却是同样的消息。
电话那头,苏净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充满了绝望:
“怎么办?人突然就找不到了!雨沁姐,我师傅他……他不会想不开吧?我们报警吧!”
“报警?”
钱雨沁的声音虽然努力维持着冷静,却难掩其中的颤抖,
“赵明都不知道他在哪,警察又能有什么用?而且,现在连二十四小时都不到,警局根本不会立案!”
“那怎么办啊!”
听着苏净快要崩溃的哭喊,钱雨沁握着电话的手。
她强迫自己冷静,可那股从心底升起的恐慌,却如藤蔓般疯狂滋长,几乎要将她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