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仆灰溜溜地回到赵府,穿过重重院落,最终跪在了赵老爷的书房外。
“老爷......”
他额头抵着冰冷的青石板,声音发颤,
“那楚云舟......不好对付。”
赵老爷正在把玩一枚血玉扳指,闻言手指一顿,眼神陡然阴沉:
“怎么?”
恶仆咽了口唾沫,硬着头皮道:
“小的按您的吩咐,在集市上散布谣言,还威胁了几个买字的商贩......”
他偷眼看了看赵老爷的脸色,
“可那楚云舟不但不慌,反而当众写了个镇字送给卖炸糕的小贩,说能保家宅安宁。结果......”
“结果什么?”
赵老爷的声音冷得像冰。
恶仆额头渗出冷汗:
“结果那小贩真的接了,还道了谢!现在集市上的人都在传,说楚秀才的字真能辟邪......”
“废物!”
赵老爷猛地将血玉扳指拍在桌上,玉面裂开一道细纹。
他站起身,背着手在书房内踱步,眼中寒光闪烁。
赵老爷的脚步突然停住,嘴角缓缓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眼中闪过一丝狰狞的精光。
“呵……”
他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听得恶仆后背发凉。
“既然谣言和威胁都吓不退他……”
赵老爷缓缓俯身,凑到恶仆耳边,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剩下气音,
“那就让他自己‘证明’他的字有问题。”
......
暮色沉沉,楚云舟推开小院柴门,屋内昏黄的油灯光透过窗纸,映出一片温暖的轮廓。
“娘,我回来了。”
他轻声唤道,顺手将集市上买的蜜枣糕放在桌上。
楚母正就着油灯缝补一件旧衣,闻言抬头,眼角的皱纹舒展开来:
“舟儿,今日怎的比昨日还晚?”
楚云舟笑了笑,没提赵家的阴谋,只是从怀里摸出几枚铜钱:
“今日生意不错,给您带了李记的蜜枣糕,润肺的。”
文心玉册在袖中微微发烫,似在提醒他体内的毒素又开始翻涌。
楚母放下针线,仔细端详他的脸色:
“你气色不大好,可是累着了?”
“不妨事。”
楚云舟摇头,转身去灶间盛了一碗温着的红豆粥,
“娘,您先吃,我去煎药。”
灶膛里的火苗噼啪作响,映得楚云舟半边脸忽明忽暗。
他盯着药罐里翻滚的黑褐色药汁,指尖摩挲着左腕上的黑纹。
毒素比昨日又蔓延了一分。
文心玉册在怀中震动:
【子时将至,魔气渐盛】
药煎好后,他小心滤去药渣,端到母亲跟前:
“娘,趁热喝。”
楚母接过药碗,忽然皱眉:
“这药……怎的比平日苦些?”
楚云舟不动声色:“孙掌柜新配的方子,加了黄莲,清心火。”
实则他在药里掺了一缕文气,能暂缓母亲咳疾。
楚母将信将疑,但还是仰头饮尽。
楚云舟接过空碗,又递上蜜枣糕:
“压一压苦味。”
伺候母亲睡下后,楚云舟回到自己的小屋。
他盘膝坐在床榻上,取出文心玉册,指尖轻抚封面,低声道:
“今日,又要靠你了。”
册页无风自动,翻至《养心经》篇。
楚云舟闭目凝神,一字一句默诵:
“养心之道,首在明镜。”
“镜不拭尘,则心不见真。”
随着经文流转,他周身渐渐泛起淡金色的光晕。
左腕上的黑纹如活物般扭动,却被金线死死禁锢,无法再进分毫。
楚云舟诵完最后一句《养心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屋内金光渐敛,只余案头一盏油灯,灯芯将尽,火光微弱如豆。
他低头看向左腕。黑纹已被金线牢牢锁住,暂时蛰伏。
但指尖轻触时,仍能感受到皮肤下那股阴冷的搏动,如毒蛇盘踞,伺机反噬。
文心玉册在枕边微微发烫,最后一缕文气化作暖意,护住他心脉。
窗外,夜风拂过老槐树的枝叶,沙沙声如细雨轻敲窗棂。远处更夫的梆子声隐约传来,已是三更过半。
楚云舟吹熄油灯,和衣躺下。
闭目调息,让心神沉入一片澄明之境,但并未完全放松警惕。
腕间的黑纹仍在隐隐跳动,提醒他危险未除。
明日之计,已在心中铺展:
辰时赴城南...
夜色更深,月光透过窗纸,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楚云舟的呼吸渐渐平稳,但眉心仍微微蹙着。
即便在睡梦中,他的手指仍下意识地搭在文心玉册上,随时防备突发之变。
......
书房内,烛火摇曳,映照出赵老爷那张阴鸷的脸。
他缓缓从紫檀木匣中取出一只青瓷小瓶,瓶中盛着暗绿色的粘稠液体。
“蚀心引”
一种能让人在特定时辰毒发身亡的慢性剧毒。
“王三。”
老爷的声音冷得像冰,“去城南找那个痨病鬼张老汉,把这药混进他的茶里。”
王三接过毒瓶,手微微发抖:“老爷,那老头要是当场死了……”
赵老爷冷笑:
“蠢货!这毒三个时辰后才会发作,我要他在楚云舟写完字的那一刻。‘嘭’!”他猛地攥拳,指节发出可怕的脆响。
......
第一缕光线刚刺破云层,楚云舟便已睁开了双眼。
他睡眠极浅,几乎是随着鸡鸣声一同醒来。
他坐起身,指尖下意识地抚过左腕。
黑纹仍在,但被金线所缚,暂时蛰伏。
文心玉册静静躺在枕边,封面上“文心”二字在晨光中泛着温润的光泽。
简单梳洗后,楚云舟先去母亲房前看了一眼。
楚母还未醒,他便轻手轻脚地热了一碗粥,又煎好药,放在灶上温着。
随后,他取出一张纸,写下“晨安”二字贴在母亲门上,字迹隐含文气,能让她醒来时心神安宁。
楚云舟踏入城南集市时,天光正好。
几个早起的摊贩一眼就认出了他。
“楚先生来了!”
卖豆腐的老张第一个招呼,脸上堆着笑,再不复昨日的犹疑。
“楚公子早啊!”
卖糖人的小贩挥了挥手,他的推车上还贴着昨日的“甘”字,阳光下隐隐泛着淡金色的光晕。
就连一向寡言的磨刀匠也点了点头,粗声道:
“今日还写‘镇宅’字不?”
楚云舟微笑颔首,走到昨日的摊位前,刚摆好笔墨,就有人主动替他擦了桌子,还有人端来一碗热腾腾的豆浆:
“楚先生,趁热喝。”
不到一刻钟,摊位前便排起了长队。
今日的求字者,与昨日大不相同。
老农不再畏缩,而是挺直腰板,手里攥着铜钱,眼中满是期待;
妇人抱着孩童,孩子手里还捏着半块糖,眼巴巴地望着楚云舟的笔;
商贩们也不再犹豫,甚至有人提前备好了红纸,就等楚云舟落笔。
楚云舟提笔蘸墨,目光扫过众人,温声道:
“今日照旧,家书五文,契约二十文。”
笔锋刚落,纸上的字便泛起淡淡金芒,不刺眼,却让人莫名心安。
赵家的恶仆依旧混在人群中,但今日,他们不敢再上前挑衅。
而百姓们,已不再轻易被谣言动摇。
卖豆腐的老张甚至当众嚷嚷:
“赵家的人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一板豆腐拍他脸上!”
众人哄笑,楚云舟也微微一笑,继续运笔如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