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争说话总是这么说一半,神神秘秘的样子,姜离已经习惯了。
但既然他说没有生气,那就是真的没有生气,姜离放下了心,道:“那就好,你要是生气了,我会内疚的。”
无争的表情忽然变得有些茫然:“我生气,你会内疚?”
“嗯。”姜离点头。
无争这几天无微不至地照顾她,于情于理她都应该顾虑一些,否则那不是忘恩负义了?
无争好像有点出神,姜离已经见惯了他这样,便道:“我们快进去吧,先去测灵根吗?”
无争恍恍惚惚地回神,眼睛里带了一丝暖意,道:“不,先去燕矶堂找堂主。”
三人很快到了燕矶堂门口,无争留姜离和无极在凉亭中稍事休息,自己进去找堂主。
燕矶堂的门口有一块硕大的山石,石上刻着四个巨大的烫金大字“神山宝地”。
世间子弟年满七岁,便可测试灵根。姜离七岁时满怀期待地来到这里,迎来的却是一个毁天灭地的噩耗。
姜离无法相信。这世间人人都有灵根,怎么可能只她一人没有呢?一定是测试石坏了。
于是姜离第二年又来,连来了三年,结果都是无灵根。
自此姜家人对她完全变了个态度,整日冷嘲热讽,恶言恶语,地位连下人都不如。连累她母亲也没有好日子过,没多久就不堪凌辱去世了。
直到姜离出嫁,他们连嫁妆也没有准备,几乎是把姜离扔出去的。
忽然嘴里被塞进一颗杏脯。
无极坐在姜离的腿上,正在吃路上买的小零嘴,见她神色有些怆然,便想让她吃点甜食开心开心。
姜离含笑地吃完杏脯,在无极的脑门上亲了一口。
“姜离?”一道不确定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姜离循声望去,看见穿着修士服的一男一女,仔细辨认一番才敢确定,原来是许久未见的故人。
她的弟弟姜焕,还有侄女姜羽希,一眨眼他们都这么大了。
当年她在姜家所受的苦难,他们并非完全没有参与,只是年纪小,嘻嘻哈哈地踢翻过她的饭碗,撕烂她的衣裳罢了。
“小叔叔,真的是姜离!”姜羽希眼睛瞪得圆圆的,震惊地扯着姜焕的衣袖。
姜焕冷峻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眉头皱起来,用审视的目光打量起他们两人。
姜羽希走近道:“姜离,你来灵越宗做什么?”
瞧她这通身显贵的气派,这几年过得不错嘛?不过听说她和她丈夫闹和离闹得沸沸扬扬,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哦不对,她已经没有家了。反正和姜家没关系,姜家也早不承认这个女儿,丢不到他们的脸。
姜离淡道:“去问心台测灵根。”
闻言姜羽希不可思议地倒吸了一口气,做作的张大嘴巴道:“不会吧,你还没死心呢?”
姜羽希“噗嗤”一声笑出来,继而鼓掌,笑声极大:“我的天呀,你不会以为自己和大家不一样就是什么天选之人,命定之神吧?”
姜离汗颜:“……你想象力挺丰富的。”
姜羽希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了,双手捧心,表情夸张,绘声绘色地朗诵道:“我姜离乃天神转世,待我涅槃重生,尔等凡夫俗子皆为我俯首称臣!”
姜离:“……”
无极:“……”
姜羽希挤挤眼睛:“怎么样,这样的故事很不错吧?”
姜离叹了口气,道:“你真是一点没变。”
“走了。”姜焕感到无趣,淡淡地撇开视线,而后大步流星地离去。
姜羽希朝姜离眨眨眼,道:“你去测灵根的时候,我会去看哦,很期待你的表现。”
说罢挥挥手,十分雀跃地跟着姜焕离去。
无极把姜离扒下来,凑在耳边小声说:“她怎么疯疯癫癫的?”
“……她就这样,不用放心上。”
大约等了一炷香功夫,无争出来了,见两人神色怪异,便问:“怎么了?”
无极露出个嫌弃的表情:“遇到个疯子。”
无争不解,灵越宗还有疯子?
姜离道:“没什么,你事情办好了?”
无争:“嗯,我们去问心台吧。”
三人很快到了。
问心台乌央乌央的有大几十个人在,三位堂主坐在最上首的藤椅上,两位身穿云腾服的修士分立在两侧。
人群里一部分是前来看热闹的各堂修士,还有一部分是父母带着孩子,穿着与姜离一样的常服,看起来也是来测灵根的。
姜离一个二十四岁的大龄学徒,不免感到些许窘迫。
无争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没事,有我在。”
姜离笑了笑。不知何时,有无争在的时候,她真的会安心许多。
巨大的灵脉石矗立在问心台中央,上面是密密麻麻曲折的沟壑,它身后镇守着七根刻满上古符文的通天住,旁边是一面青铜古镜,镜面朦胧如雾,整个布置庄重肃穆,无人敢在此儿戏。
只要把手放在灵脉石上,窥天镜中会浮现灵根的对应异象,有几灵根,便会有几异象。
孩子们一个个排队上前测试,测完后几家欢喜几家愁,几堂堂主神色都淡淡的,看不出青睐谁。
想要出一个单灵根太难了,前一阵出了裴天阔的极品雷灵根,那当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很快轮到了姜离。
人群中姜焕、姜羽希,裴申、南雪融、裴天阔都在,个个都盯着姜离,脸上的表情除了姜焕依旧冰冷,其余四人皆是不屑的讥笑。
姜离深深吸了口气,踏上台上,将手放在灵脉石上。
一阵温热的风吹过,风平浪静,窥天镜上没有任何反应。
那几个人见到这个结果乐不可支,脸上的表情更加得意了。
姜离啊,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嚣张?没有灵根,你这一辈子就只能跪在我的脚下!
姜离的心瞬间提到嗓子眼,但这一次她再没有七岁时那种心神奔溃的感觉,只是眉宇间稍稍蹙起来。
监督测试的两个修士对视一眼,不免感到奇怪。
燕矶堂堂主奔阙忽然起身道:“再测一次。”
众人讶异,这东西还有测第二遍的必要?
奔阙走到台上,举起姜离的手一划,鲜血瞬间汩汩流下,滴在灵脉石上。
血液顺着石上的沟壑慢慢流淌,灵脉石陡然发出一阵强烈的红光,在众人震惊的视线中,窥天镜轰然发出一声巨响,以凶猛的气势瞬间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