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挂在篱笆的酸枣枝上时,苏野已经在磨那把锈扳手了。
她蹲在门槛边,手里捏着块带棱的青石,一下下蹭着扳手的断口。
铁屑簌簌落在青石板上,积成一小撮银灰色的粉末,像撒了把碎银子。听见身后动静,她头也没抬:“井里的水够烧两壶,灶膛里留了火。”
林砚“嗯”了一声,走到灶边。破锅里的水还温着,她倒了半碗,指尖触到碗沿的弧度——是昨晚苏野用的那只,豁口的地方磨得很光滑,边缘泛着温润的光,显然用了很久。
喝到第三口时,院墙外突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像有人踩碎了骨头。
林砚瞬间放下碗,手摸向门后的消防斧,木柄上的毛刺蹭着掌心。
视线与苏野撞在一起,她已经站起身,扳手在掌心转了半圈,脚步轻得像猫,贴墙往门口挪,工装裤的裤脚扫过地面的灰尘,留下淡淡的痕迹。
“可能是野物。”林砚压低声音,脑内快速思考着……昨晚的腐行者嘶吼集中在东南方向,此处离城区边缘有三公里,按移动速度推算,晨间出现零星感染者的概率是低于15%的。
苏野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示意她别动。
木门缝隙里,一只灰棕色的野兔窜了过去,耳朵上还挂着片酸枣叶,毛茸茸的尾巴在晨光里闪了闪。
两人同时松了口气,苏野靠回门框,把扳手扔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废料堆那边有旧铁丝网,我去剪点回来补篱笆。”
林砚点头,看着她翻出院墙的背影,军绿色的工装外套在晨雾里晃了晃,像片被风吹动的叶子。
视线落在院子东侧的荒地上,杂草疯长到半人高,根部缠着去年的干枯藤蔓,像无数双绞在一起的手。
她蹲下身拔起一株,根茎上沾着的泥土带着潮湿的腥气,指尖捻碎一块土坷垃,颗粒细腻,混着腐叶的碎末。
“这里地势高,排水应该不错。”她喃喃自语,像在评估一块潜在的投资标的。
念头刚起就被压了下去。现在最重要的是加固防御,食物可以靠外出搜集,种植太耗费时间,风险远大于收益。
林砚站起身,转身去收拾昨晚的狼藉——腐行者的残骸得拖到远处焚烧,否则会引来更多怪物,就像腐烂的肉会招来苍蝇。
苏野回来时,胳膊底下夹着卷生锈的铁丝网,裤脚沾了不少泥,膝盖处的破洞露出的皮肤上又添了道新划痕。
“看见西边有烟柱,”她把铁丝网往地上一摔,发出哐当声,震得地上的灰尘都跳了跳,“不确定是人还是别的东西,今天得把篱笆扎严实。”
林砚正在劈柴,斧头起落间,木柴裂开的纹路很均匀。
“我去捡些石块,把院墙的豁口堵上。”她擦了擦额头的汗,额角的碎发被浸湿,贴在皮肤上,“你弄完铁丝网,我们去看看那口井的水质,要是能喝,就不用跑那么远找水源了。”
两人分工默契,像两台咬合精准的机器。林砚搬石块时,特意选了边缘锋利的,在院墙内侧码出半米高的矮墙。
“这样就算被撞开缺口,也能延缓一下。”苏野蹲在旁边捆铁丝网,闻言抬头看了眼,突然笑了笑:“你跟我师傅似的,总想着留后手。”
日头爬到头顶时,篱笆补好了,铁丝网上的倒刺闪着冷光,院墙豁口也堵得差不多,新砌的石墙透着股扎实的气。
苏野从背包里摸出半块压缩饼干,掰了一半递给林砚,饼干边缘掉下来的碎屑被她飞快地用手接住,塞进嘴里。
林砚嚼得腮帮子发酸,突然想起昨晚苏野塞给她的两袋真空饼干,赶紧从背包里翻出来:“这个,分你。”
是奶油味的夹心饼干,包装上的卡通图案被蹭得模糊不清,边角卷着。
苏野捏着包装袋看了半天,小心翼翼地撕了个小口,咬了半块,眼睛亮了亮:“比压缩饼干强。”
风从篱笆外吹进来,带着酸枣花的淡香,混着泥土的腥气,空气倒也难得的清新。
林砚靠在新补的石墙上,看着苏野把剩下的半块饼干掰成小块,放在青石板上,大概是想留着当诱饵。
“那边的野草里,好像有种能吃的野菜。”苏野突然指着墙角,声音里带着点不确定,“我师傅教过,叶子边缘带锯齿的那种,焯水了能吃,就是有点涩。”
林砚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绿色的叶片在风里晃,像无数只小手在招摇。她站起身走过去,蹲下身仔细辨认——叶片厚实,茎部有白色的浆汁,确实像末世前吃过的马齿苋。
“这种耐旱,要是……”又是那个念头,她及时打住,转头对苏野笑了笑,“摘点回来,今晚煮野菜汤?”
苏野眼睛更亮了,立刻找了个破篮子开始采摘,动作麻利得像只啄食的雀鸟。
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落在她身上,把她左耳那道疤痕照得很清晰,却不显得狰狞,反而像枚独特的勋章,记录着她在这末世里的挣扎。
林砚看着她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农舍有了点活气。
灶膛里的火噼啪响,院角的石块堆得整整齐齐,连远处偶尔传来的嘶吼,都像是被这烟火气滤过,没那么刺耳了。
傍晚时分,两人把最后一根铁丝缠紧在篱笆桩上。苏野拍了拍手,掌心沾着铁锈,突然往西边看了一眼:“烟好像没了。”林砚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天边只剩赤雾晕染的橘红色晚霞,像块被揉皱的绸缎,边缘泛着金色的光。
“不管是什么,先顾好这里。”林砚拿起斧头,木柄上的汗渍被她蹭掉,“我去处理昨晚的残骸,你烧点热水?”
苏野“嗯”了一声,转身往厨房走。林砚拎着斧头走出院门时,看见她正蹲在井边打水,水桶晃动的涟漪里,映着一小片破碎的晚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