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楚寒的指尖滴落在石板上,那道与残剑裂纹相似的金线微微一颤,随即泛起赤金色的微光。他尚未收手,整座石台便剧烈震动起来,裂缝中涌出纯净光芒,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将他与月璃笼罩其中。
两人本能欲动,却发现身体无法挣脱,不是被束缚,而是某种无形之力正缓缓扫过血脉深处。空气安静得诡异,连风都停了。
光柱中央渐渐浮现出画面——远古战场,苍穹破碎,黑影如潮水般从天外倾泻而下。一头通体燃着赤焰的巨虎立于山巅,身后是一名身披残甲的战神,披风猎猎,手持断枪,目光如炬。他们并肩而立,面对漫天压迫而来的黑暗。
战神抬手,掌心凝聚出一团炽烈金芒,那不是真元,也不是火焰,而是一种纯粹到极致的意志。他猛然将这团金芒打入巨虎体内。巨虎双瞳瞬间化作金色,仰天长啸,声浪震碎云层,周身腾起滔天战意,仿佛整个天地都在回应它的怒吼。
画面渐淡,只留下一句低语,在光柱中回荡:“血脉可断,战意不灭。”
楚寒呼吸一滞,胸口像是被重锤击中。他低头看向自己的右手,伤口仍在渗血,但那血珠竟在空气中微微发亮,如同蕴藏着一丝未熄的火种。
光柱未散,中央缓缓浮现一枚玉佩——古朴厚重,雕刻成盘踞的虎形,双目嵌金,线条粗犷却不失灵动。最令人惊异的是,它表面的纹路竟与楚寒手中残剑的裂痕隐隐呼应,仿佛本是一体。
他迟疑片刻,伸手触去。
指尖刚碰上玉佩,体内那缕沉寂已久的战心火种骤然燃烧!一股滚烫的热流自丹田直冲脑海,耳边炸开一道古老而威严的声音:
“焱虎战体,本就是战意的容器……你之血脉,非承于族,而源于我。”
声音落下,楚寒浑身一震,膝盖几乎弯下。他强行站稳,额头冷汗滑落,眼前短暂模糊。那一瞬,他仿佛看见了无数碎片般的记忆——无尽天路上的厮杀、陨落前的最后一战、还有那一道亲手将战意封入血脉的身影……
“你……是我?”他在心中低问。
没有回应,唯有火种仍在灼烧,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旺盛。
月璃站在一旁,银发无风自动,额间月纹轻轻闪烁。她没有靠近,也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那枚悬浮的玉佩。她的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藏着的东西,远不止一段传承那么简单。
“它在共鸣。”她终于开口,声音很轻,“不只是和你的剑,还有你的血。”
楚寒缓缓收回手,玉佩并未消失,依旧静静悬在空中,仿佛在等待什么。
“这不是普通的遗物。”他说,“它是钥匙。”
“什么的钥匙?”
“通往真正的起点。”
月璃眉头微蹙。她能感觉到玉佩中潜藏的意志,古老、强大,却又带着一丝……悲怆。那种情绪不属于敌人,也不属于守护者,更像是一个明知结局却仍选择前行的存在。
她忽然想起什么:“刚才的画面里,战神把力量给了巨虎。可如果苍焱虎族真是因此获得战意传承,为何如今只剩工艺残留?他们的血脉……是不是早就断了?”
楚寒沉默。
他知道答案。
那些锁链上的图腾,虽刻着虎首,却没有灵魂。它们是空壳,是被人拆解后重新铸造的工具。真正的血脉早已湮灭,只剩下技艺流传于世,被人觊觎、争夺、滥用。
而自己呢?
他低头看着掌心还未凝固的血迹。这血,真的来自那个族群吗?还是说,根本就是战神当年亲手埋下的种子?
战心火种再次微微跳动,像是回应他的疑问。
就在这时,玉佩轻轻旋转了一圈,正面朝向楚寒。那虎首双眼中的金点,竟与他残剑裂纹末端的印记完全对齐。两者之间产生一丝极细微的牵引力,仿佛只要再进一步,就能拼合。
但他没有动作。
他知道不能碰。
直觉告诉他,一旦触碰,某些东西就会彻底改变。不只是力量,还有身份,有命运。
月璃察觉到他的迟疑,低声问:“你在怕什么?”
“我不是怕。”他摇头,“我只是明白——有些真相,揭开之后,就没有回头路了。”
她没再追问。
四周寂静无声,石台上的裂缝已不再发光,只有那枚玉佩依旧悬浮,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气息。蓝袍青年倒在地上,早已失去意识,身上残留的邪气也随阵法崩解而消散。
一切归于平静。
可楚寒知道,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他缓缓抬起左手,将残剑横握身前。剑身裂纹中,金线若隐若现,与玉佩遥相呼应。战意真核在体内缓慢运转,修复着战斗带来的损伤,同时也因火种的活跃而加速凝练。
“你说‘容器’。”他望着玉佩,像是在问,又像是在确认,“我的身体,是为了承载战意而存在的?”
依旧没有回答。
但火种的温度升高了一分。
月璃悄然退后半步,月轮镜浮于掌心,银辉流转。她虽未出手,却已做好应对突发状况的准备。她看得出,楚寒正在经历某种蜕变,不是境界的突破,而是认知的根本动摇。
他一直以来所追寻的身份、归属、过去……全都建立在一个错误的前提之上。
他不是某个失落族群的后裔。
他是战神意志的延续。
是那一战之后,唯一活着的火种。
“所以,”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眸光如刀,“我不需要证明自己配得上这份力量。”
“因为我本来就是为此而生。”
话音落下的刹那,玉佩猛然一震,金光暴涨!
楚寒瞳孔收缩,本能地伸出手。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及玉佩的瞬间,一道细微的声响从地下传来——像是金属摩擦石壁的声音,极其轻微,却被他敏锐捕捉。
他猛地转身,残剑横挡。
月璃也同时侧移,镜面微转,银光扫向地面。
石板之下,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