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官人心中叹道:
“所谓至近至远是东西,至深至浅是清溪。至高至明是日月,至亲至疏是夫妻!”
“不外如是!”
那边角落玳安,正与燕青,对坐在一张填漆小方桌旁。
燕青他端起酒杯,嘴角勾起一抹极淡、几乎看不出是笑的弧度,对着玳安微一颔首:
“玳安兄弟,请。”
玳安被那身花绣晃得有些眼晕,此刻见燕青主动敬酒,连忙也端起杯:
“哎哟!燕青兄弟太客气了!该我敬你!该我敬你!”
说着,脖子一仰,“咕咚”一声,那杯酒便一滴不剩地倒进了喉咙,喉结上下滚动,喝得又快又猛,豪气倒是装了个十足十。
燕青也不言语,只静静地看着他,也将自己杯中酒一饮而尽,动作干脆利落,滴酒不洒。
一杯酒下肚,玳安觉得喉咙里火辣辣的,胆气似乎也壮了些。
他舔了舔嘴唇,一双滴溜溜的圆眼忍不住又往燕青那布满花绣的脖颈和手臂上瞟,憋了半晌,肚子里那点猫抓似的好奇心终究是按捺不住。
他身子往前凑了凑,压低了声音:
“燕青兄弟,那个就你身上这身花绣……”他咽了口唾沫,手指头在自己光溜溜的胳膊上比划了一下,龇着牙,“……纹下来的时候……疼……疼么?”
燕青笑道:“疼倒是疼的玳安兄弟莫非也要纹一身?可要我介绍纹师?”
玳安连连摇头:“倒也不是我寻思我这眉毛浅了些,不够雄壮霸气,想去纹个眉.”
燕青:.
米芾米博士又看了两张后。
眼皮都懒得抬,漫不经心捻起那纸卷,鼻子里哼了一声:“甚么腌臜海货,也敢污了我的眼?”
待他“嗤啦”一声抖开纸卷,但见这米颠子浑身猛地一哆嗦,仿佛被雷劈中!那顶新换的东坡巾都歪了三分!
骤然瞪得滚圆,眼珠子烧得通红,死死钉在那纸上,嘴巴半张着,半晌合不拢!
捏着纸边的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抖得连带着纸都“簌簌”作响!
这动静忒大,满阁的谈笑戛然而止。
勋贵清流们原本矜持的仪态也绷不住了,一个个伸长了脖子,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之声如同蚊蚋嗡起:
“噫!米颠子这是撞了哪路邪神?脸都僵了!”
“画上有古怪!瞧他那眼,直勾勾的,魂儿都飞了……”
“快看!画上……左边是个天仙似的姐儿!右边…太湖石?”
纸上所绘,左边乃是一个倾国倾城的绝色女子!
云鬓堆鸦,雪肤花貌,尤其那剪水双瞳,含情带怯,眼波流转间,似嗔似喜,直欲勾魂摄魄!
右边画着太湖石。
那怪石的嶙峋孔窍,盘曲皱褶,乃至石皮上常年摩挲形成的温润包浆,都被描摹得纤毫毕现,仿佛伸手便能触到那冰凉坚硬的质感!
不见水墨氤氲,唯有密密麻麻、层层迭迭的灰黑线条块面,冷酷地堆砌出光影明暗,将那美人的温香软玉、石头的铮铮铁骨,都锁得严丝合缝,透着一股妖异的、令人窒息的真实!
米芾喉头“咯咯”作响,如同被扼住了脖子,半晌才从牙缝里挤出嘶哑变调的声音:“这怎么的把光暗都囚在了纸上?美……美人……怪石?!”
他哪还顾得甚么体统,猛地扑向桌案,冠缨歪斜,嘴里还念念有词:
“咄咄怪事!墨色单一,偏生堆砌出万种风情、石之魂魄,此墨……莫非是画皮妖的丹砂?这线条……层层覆盖,竟能堆出活物光影!”
这番癫狂举动,看得满座勋贵目瞪口呆,窃语声陡然拔高。
米芾强压着心海翻腾,用他那套浸淫半生的书画圭臬去套这“妖物”。
他看出作画者的意图——不仅要形骸酷肖,更要榨出那美人眼里的万种情思、石头骨子里的千年沧桑!
那操控灰阶、编织光影的手段,精绝得如同鬼斧神工!观察之细,连美人耳垂上一粒微痣、石缝深处一点青苔都逃不过!
米芾自负眼力冠绝古今,此刻也觉一股寒气自尾椎骨窜上天灵盖:“张萱画仕女,周昉画美人,亦……亦无此等活色!李成范宽画石,也……也断无此等肌骨!”
他倒吸一口凉气,声音格外刺耳。
可他那文人清高孤傲的脾性,像被毒蝎子狠狠蛰了一下,猛地炸起!
“砰!”他竟一掌重重拍在紫檀案几上,震得茶盏跳起,汤水四溅!
阁中一片低呼。
一位地位最大的郡王喊道:“米元章!慎行!”
米芾似被惊醒,脸上却涨得如同猪肝,兀自梗着脖子,指着那画,声音因激动而尖锐:
“不对不对!这画虽然精妙,然……然则!匠气熏天!俗不可耐!只知死描这二两皮相、几块顽骨,全无半分气韵神魂!笔意安在?”
“胸中丘壑安在?美人如偶,顽石如尸,死物!皆是死物!此乃画工媚俗之技,焉能与我那写意丹青共论?”
他骂得声色俱厉,目光却像被粘住一般,忍不住又瞟向画中女子那欲语还休的眼眸和他心尖上的太湖石!,
他本就对画石一道着魔至深,如今看来,仿佛这画的存在本身,就是对他毕生追求的“逸笔草草”、“不求形似”最恶毒的嘲讽与鞭挞!
它太真了,真得蛮横无理,真得令人心胆俱颤!
一股混杂着羞愤、嫉妒与莫名燥热的邪火直冲天灵盖。
他疯劲彻底发作,也顾不得场合,劈手夺过旁边侍者捧着的紫毫,蘸饱了浓墨,扯过一张澄心堂纸,就要去摹那美人勾魂的眼波。
可这笔一下去,全然是驴唇不对马嘴!
他的线条,讲究的是个风流蕴藉,是胸中逸气,哪能像那“妖画”一般,去拆解那睫毛如何根根分明、那眼波光影如何流转、那石头纹理如何转折透光?
涂了改,改了涂,美人眼波成了两团墨渍,太湖石成了一坨黑炭,名贵的澄心堂纸,瞬间成了擦桌布!
“哇呀呀!气煞我也!”米芾怪叫一声,将那涂鸦揉作一团,狠狠掷于地上,还踏上一脚!
挫败感如同毒蛇,噬咬着他的心肝。暖阁内死寂一片,只闻他粗重如牛的喘息。
勋贵们面面相觑,交换着惊骇的眼神。
米芾颓然跌坐回椅中,面色灰败,冠带狼藉。
他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又猛地扑到案前,死死盯住那素描,脸上的狂怒与不屑渐渐褪去,只剩下一种近乎贪婪的专注与深不见底的困惑。
他伸出颤抖的手指,用指腹,重重地、反复地,去摩挲那太湖石的孔窍皱褶,感受着炭粉颗粒带来的奇异粗糙感。
“这是如何画的?为何……为何竟能如此……”他梦呓般低语,闭着眼,指尖在那囚禁了光影的线条上痴迷游走。
这绝非仅仅是“像”!其背后,藏着一套他闻所未闻的、冰冷如玄铁律令的“妖则”!
这米元章,平生作画,最是讲究个“信笔由缙”、“意趣为先”。
但凡提笔,便要那水墨氤氲,气韵流动,方才称心。若是画得拘谨了、工细了,他便要嗤之以鼻,说是“匠气缠身”,失了士大夫的潇洒。
便是前番在官家面前,他也敢大喇喇贬损李公麟的工笔人物,说甚么“神采气韵腌臜不堪”,“匠气直冲斗牛”!端的是一副自家手段独步天下的嘴脸。
可眼前这张画,偏生诡谲妖异到了骨子里,那匠气,更是浓得化不开,稠得能噎死人!就像是说你说我匠气,那我便匠气到极致!!
米癫子半辈子用笔,他惯使的笔,管他是狼毫竹管,软硬脾性早摸得滚瓜烂熟。
软毫的弹劲儿,能勾出千变万化的线。
墨的浓淡、水的多寡,乃是他掌心股掌间的玩意儿,闭着眼也能耍弄得出神入化。
然则这画上的线,却全然是另一路数!
那线条,干瘪瘪,涩拉拉,带着一股子石粉炭末的燥气,偏生又能排布得密不透风,浓一处,淡一处,硬生生用这干粉子堆砌出凹凸起伏来。
更有那许多线,轻飘飘、虚晃晃,似是而非,仿佛女子探路的金莲,欲进先退,只做个记号!
另一些却又狠又准,死死咬定轮廓,如同匠人打下的墨线,分毫差错不得!
“这是甚么鬼画符的妖笔?”他心下疑惑,鬼使神差般伸出指头,朝画上一处灰调子捻去——指肚上竟沾了一层黑黢黢的细粉!
“咦?非墨非漆……莫不是……炭屑子?石粉子?竟拿这腌臜粉末作画?”
更教他眼珠子几乎跌出眶外的,是这画面上,竟似用了……“刮削”的法门!
那最亮的高光处,白生生的纸地儿干干净净亮出来,边沿利索得如同刀裁,绝非水洗粉盖那等拖泥带水。
再看那灰蒙蒙的过渡所在,隐隐约约有些揉搓摩挲的印子,将那炭粉粒子揉得匀停服帖,不见笔踪,只见一片浑然天成的阴翳,软绵绵、滑腻腻,好生古怪。
“这…这哪里是画出来的?分明是……‘蹭’出来的、‘磨’出来的!”他只觉得这法门与他所知全然相悖。
他米元章落笔,向来是一锤子买卖,求的是个痛快淋漓,便是败笔也要败出个风流态度。
何曾想过,这画事竟也能如妇人修改妆容般,描坏了可以擦去,浓了可以揉淡?这简直是妖法!
他眯着眼,试图在脑海中勾画那作画之人的情状:
断无他泼墨挥毫的狂态,也无顷刻而成的酣畅!
画这幅画的画师,倒像是个最是有耐性的工匠,或是……最是精于算计的账房先生,冷着心肠,慢条斯理,先用淡线打出格架,再一丝一丝、一层一层,用那交叉的网线,将那光影虚实,如同垒墙般,密实地堆迭起来。
“此人作画,莫非是先立了死规矩的骨殖架子,再往上糊泥巴贴血肉?倒与那起匠人砌墙造屋一般,先量尺寸,再码砖石?”
这与他奉若圭臬的“意趣”、“兴之所至”、“胸中自有丘壑”后纵情挥洒的路数,直是南辕北辙,水火不容。
一股子透心凉的冷气,顺着尾椎骨直爬上天灵盖。
挫败之感,如冰河倒灌。
他这自诩“不世出”的丹青妙手,今日撞上这异域奇技的精纯造物,头一遭觉出自家成了门外汉、睁眼瞎!
纵使他心下鄙薄其境界,口中难断其匠气,可那套森严整饬、滴水不漏的技法门道,真真儿摆在那里,由不得他牙缝里迸出半个不字!
他自觉凭着自家天纵的才情,世间万法,不过是他掌中玩物。
先前只道这画技再奇,也不过是层窗户纸,他只需凝神瞧上几眼,便能参透其中关窍,说不得还能以水墨仿其韵味,青出于蓝。
可此刻方知,自家眼珠子抠出来当泡踩,也是白瞎!这关窍,岂是“看”就能解得开的?
他身子一软,噗通跌坐在椅上。
先前那点夹枪带棒的贬损、梗着脖子的不服,此刻早被碾作齑粉,化得无影无踪,只余下烧心燎肺的好奇,和钻骨入髓的贪馋。
一股子久违的、如同少年时初解人事,头一回摸上姑娘家滑腻小手般的饥渴,轰地一声从腔子里烧起来,火苗子直蹿顶门心!
他猛地弹起身,再不是对着那画儿嘀嘀咕咕,倒像是冲着那冥冥中不见影儿的画鬼、对着捎来这妖物的邪祟,失心疯也似,扯开嗓子便嚎。
那声气里,透着从未有过的猴急与下气,也顾不得甚么名士风范、朝廷体统,只觉胸中有一团火,非要喊出来不可:
“神乎其技!真真儿神乎其技!然则我米芾蠢笨如豕,有眼无珠,于你这笔、这法、这理,直如那没眼的瞎子摸象,浑身上下寻不着门把手!这背后的道理,全然不通,徒惹笑话!”
“是谁?究竟是何方大家所作?”
“这署名是.是清河县西门庆?”
“西门庆此刻何在?快请出来一见”
米芾那副如遭雷殛、如饥似渴的模样,不啻于在满堂华彩中投下了一道无声的霹雳!
谁不知道这米文章何等孤傲!
竟然也有这一日!!
方才尚自矜持端坐、浅酌低语的勋贵公卿、翰苑名流、丹青巨擘,此刻尽皆被这前所未见的骇然景象摄去了心魄!
“唰”地一声,如同被无形的丝线牵引,齐齐自锦茵绣榻之上霍然起身!
人人引颈而望,目光灼灼,如痴如醉地胶着于那方寸画纸之上,仿佛要将那画中乾坤看穿!
“米元章……此乃……此乃窥见了何等玄机?!”
“天乎!此等气象,绝非凡尘俗笔所能为!”
“莫非……画中真蕴有造化之灵?”
众人再难自持,如潮水般争先恐后涌向画案。
“妙哉!妙哉!此光影之妙,赋色之精,直夺造化之功!”
“画中之人,呼之欲出,气韵生动,仿佛下一刻便要启唇言语!”
“神乎其技!真乃神乎其技!”
人堆儿外头。
李师师悄悄的只在那人缝儿后头,款款儿立定。
那双惯会勾魂摄魄、秋水也似的眼波子,此刻竟似凝了冰、冻了潭,一眨不眨,死死钉在那画中娇娘的脸蛋子上。
这话绝非水墨般写意,分明是把个活色生香、带着热乎气儿、能喘气儿绝色美人头像,生生儿给锁在这尺把宽的纸头上了!
猛地,一个念头“滋啦”一声烫进她心窝子里:
“若……若得这双妙手,也把我这副身子骨、这张脸皮儿,这般描画下来……”
这念头一生,便如那野地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满了五脏六腑!再也由不得她了!
如果给自己画上一幅画
若……若得此妙手丹青,为妾身写照……
她仿佛看见,自己这身被世人盛赞的容颜,不再仅是镜花水月、转瞬成空的虚妄。
自个儿这副被捧到天上的皮囊,此刻她的艳光、风头、无双的架势,连同那骨子里的风流情态,一股脑儿、活生生地、永永远远地钉在了这世上!
此刻。
米癫子那心尖儿上,如同有千百只蚂蚁在啃噬爬搔!
他急得眼珠子烧得通红,声音嘶哑地在喧闹的厅堂里炸响:
“画师呢?!人呢?!这……这夺天地造化的神笔,究竟出自哪位高人之手?!快!快请出来!米芾……米芾要当面请教!”
厅堂里一时静了下来,众人面面相觑,都被米芾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惊住了。那画就摆在桌上,可画师是谁?竟无人知晓!
就在这死寂的、令人窒息的等待时刻——
“呔!”
一声清亮的断喝,如同平地惊雷,骤然响起!
一个小厮旱地拔葱,灵猴般“噌”地纵身跃上了旁边摆满桌上!
哗啦!杯盘碗盏被他踩得一阵乱响,汤汁果屑飞溅!
可玳安浑不在意,叉腰而立,气运丹田,用尽吃奶的力气,朝着满堂贵胄名流,脆生生地高喊出来:
“清河县——西门大官人——在此!”
这一嗓子,石破天惊!
如同沸油锅里泼进一瓢冷水!
唰——!
整个厅堂里,上至王孙公卿,下至仆役丫鬟,所有头颅,所有目光,如同被一根无形的线猛地扯动,齐刷刷地、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瞬间聚焦向那个声音所指的方向——
清河县,西门大官人!
只见他依旧端坐在原位,身姿挺拔如松。
方才玳安闹出那么大动静,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此刻被千百道目光聚焦,他也只是从容地放下手中把玩的青玉酒杯,缓缓地、优雅地站起身。
那一身素雅的湖绸直裰,在满堂锦绣华服中,竟显出一种别样的沉静与……深不可测。
他脸上并无骄矜之色,唯有唇角噙着一丝若有若无、令人捉摸不透的淡然笑意,目光温润平和,坦然迎向四面八方射来的、或惊疑、或探究、或震撼的眼神。
这气度,这做派,哪里像个商贾?分明是隐于市井的龙虎!
两道目光尤其炽烈!
李师师,这位艳冠京华、见惯了王孙公子风流才子的名妓,此刻那双惯常含情带怯、烟笼雾罩的秋水明眸,骤然瞪得溜圆!
檀口微张,几乎能塞进一颗樱桃!她死死盯着那张刚刚站起的、轮廓分明、气度沉稳的俊朗面孔,脑中“嗡”的一声,如同被重锤击中!
是他!
正是方才那个用毫不掩饰、带着赤裸裸占有欲的灼热目光,放肆地、贪婪地、几乎要将她包裹臀腿的轻纱都烧穿的……登徒子!
那目光,如同带着钩子,让她当时裙底生寒,心头又羞又恼又.!
她万万没想到!那个胆大包天、目光放肆的狂徒,竟然……竟然就是这幅神乎其技、让米芾都失态发狂的画作的主人?
自己该如何求他作画呢??
这巨大的反差,如同冰火交加,瞬间冲击得她心神摇曳,指尖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一抹极其复杂的红晕,迅速染上了她欺霜赛雪的玉颈和耳根。
而另一侧——
林太太此刻那丰润的红唇,竟也不自觉地微微张开,吐气如兰。她没有李师师那般失态,但那双精心描绘过的凤目,却亮得惊人!
如同两簇幽深的火焰,牢牢地、贪婪地锁在西门庆挺拔的身影上。一丝难以抑制的得意与满足,如同春水般,瞬间漾满了她妩媚的眼角眉梢。
看吧!都睁开眼好好看看!
这就是我林家的通家之好!这就是我让孩儿拜的义父!什么王孙公子,什么风流才子,在这位大官人面前,连米芾都要求教神技!
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膨胀的骄傲,这亲爹爹身份越高,自己那王招宣府便自然的水涨船高!
她轻摇着素面湘妃竹骨扇,唇边噙着一抹矜持而得意的微笑,朝着周遭那些屏息凝神、面露惊异的勋贵诰命夫人们,曼声细语地开了腔:
“诸位夫人姐姐妹妹,可瞧见了瞧仔细了?”
她眼波流转,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早先还有人疑惑,我为何执意让孩儿认下这门‘通家之好’,拜这位西门大官人为义父?”
她故意停顿,欣赏着众人脸上交织的惊疑与探究,才悠悠续道:
“今日米癫子这般人物都如此拜服,这不过是大官人信手拈来的‘画技’小道罢了。”
她扇子尖儿优雅地虚点了一下台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傲然:“于我家这位大官人而言,此等技艺,”
她朱唇轻启,吐出三个清晰无比的字:“——‘小道尔’!”
“小道?!”众贵妇再次倒抽一口冷气,面面相觑。能让米芾如此失态的“小道”,已是惊世骇俗!
这是小道!
那这西门大官人的大道是何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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