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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页文学 > 寒门屠户之子的科举日常 > 第389章 赴京计划

第389章 赴京计划

    而与此同时,长安府的王家小院里,王家人也开始盘算起来进京计划。

    这件事件归根结底其实还得从几月前王明远刚中状元时说起。

    当初王明远高中状元的喜讯传回秦陕老家,便如同在滚油里泼了瓢冷水,瞬间炸响了整个清水村,继而席卷了整个永乐镇,连带着长安府都跟着热闹了好一阵子。

    大嫂刘氏自打接了喜报,那嘴角就跟被神仙施了法似的,弯上去就没下来过,堪比前世那种做了永久微笑唇的效果。尤其是在清水村那阵子,她可是结结实实过足了“状元他大嫂”的瘾头。

    在清水村的那段日子,每日天蒙蒙亮,刘氏就精神抖擞地起床,先是把院里院外洒扫得干干净净,然后便揣上一把自家炒的南瓜子,从村东头开始“巡游”。

    “他张婶子,起了没?吃了吗?哎呦喂,你说说,我这心里头啊,就跟揣了只活兔子似的,扑腾扑腾静不下来!还不是我家三郎……对对对,就是明远,你说这孩子,不声不响的,咋就真中了状元了呢!真是祖坟冒了青烟,不,是着了火了!”

    从村东老张家出来则又进了老李家,绕一圈后,又溜达到村中大槐树下,那里总是聚着些纳鞋底、摘菜的婆娘。

    “哎,都忙着呢?啧啧,要我说啊,还是咱们村风水好!养人!这不,你看俺家三郎,打小在村里长大,虽说身子骨弱了点,可那脑子,灵光!……”

    等到日头升高,她还能顺道去镇上一趟,在熟悉的杂货铺、布庄门口“偶遇”几个相熟的镇上的妇人,话题自然又引到王明远身上。

    最后再心满意足地,在沿途乡邻们或真心或敷衍的羡慕目光中,慢悠悠晃回村西头的家。

    婆婆赵氏起初还端着些,觉得老大媳妇这做派有点过于张扬,不够稳重。可耐不住心里那头欢喜的小鹿也一个劲儿撞啊,没过几天,在大儿媳的影响下,也加入了“巡游”队伍。

    婆媳俩甚至还形成了默契:今日你去村东,我便去村西,明日再换过来。发簪首饰也换着戴,今天刘氏戴那根鎏金的,明天赵氏就插上儿子送的玉簪,好歹给乡亲们一点新鲜感,让人能夸点不一样的。

    可架不住核心内容永远是“我家三郎/儿子中状元了”,再新鲜的簪子,也引不开大家对这重复话题的麻木。到后来,婆媳俩一开口,对方就恨不得找地缝钻。

    就连村里那些散养的土狗,似乎都察觉到了这婆娘一来准没完没了,以前还摇着尾巴凑上来想讨点吃的,现在一见她身影,夹着尾巴“嗖”就钻草垛里没了影。

    后来回到了长安府城,住进了这高门大院,左邻右舍不是小有家底的商户,就是几家地位不高的吏员家眷,总算换了批听众。

    赵氏和刘氏又精神抖擞地“开拓”了新战场,把状元郎的事迹以及自家与有荣焉的心情,对着新邻居们又循环宣讲了足足好几轮,直到对方也能把王明远几岁开蒙、几岁中秀才、爱吃啥馅的饺子都倒背如流,眼神开始发直为止。

    兴奋劲过去后,尤其是被王金宝强押着进了女学馆,开始磕磕巴巴地认字读书后,赵氏心里头那点虚浮的开心与得意,渐渐被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取代了。

    那天,女学馆里那位面相慈和、眼神却透着明白的夫子,在教完一段《女诫》后,似是而非无意地说了句:

    “……为人母者,当虑其深远。子女远行,荣辱俱系其身,喜其荣光,更当忧其劳苦。譬如放风筝,线在手中,心亦随之起伏,非只观其高也……”

    这话像根小针,轻轻扎了赵氏一下。她当时听得半懂不懂,但“忧其劳苦”四个字,却像颗种子落进了心窝里。

    晚上躺在炕上,她翻来覆去琢磨这话,再想想自己这几个月,光顾跟着大儿媳一起,听别人夸三郎,享受那份虚荣,可三郎一个人在京城那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过的是啥日子?

    她越想越难受,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当娘的不是东西。

    三郎一个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的,当官哪有那么容易?听说京城里大官多得是,三郎年纪小,性子又实诚,会不会被人欺负?吃得好不好?睡得好不好?天气阴晴,知不知道添衣服?

    这些担忧,以前被巨大的喜悦压着,如今喜悦渐渐沉淀,便都浮了上来。

    她开始整日闷闷的,对着院里新辟出来的菜园子发呆,饭也吃得少了,夜里还时常偷偷抹眼泪,觉得自己之前光顾着显摆,都没好好惦记儿子,实在不配当娘。

    前几日,王明远从京城寄回的家书到了,除了报平安,详细说了在京中的生活,师父师母又借他一处独院宅子居住,每日去翰林院点卯,还特意提到给狗娃找了家不错的私塾,让他继续读书明理。信里还细细问了爹娘身体,兄嫂安康,侄儿侄女学业。

    赵氏捧着信,在猪妞的帮助下一字一句翻来覆去念了好几遍,尤其是听到三郎问“母亲身体可还康健?夏日雨水多,风湿未再犯否?”时,眼泪更是像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

    “你看看……你看看三郎……自己在外头当官,多忙啊,还惦记着我这老毛病……他一个人在那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得多难啊……我这当娘的……之前还光知道……光知道显摆……我不是个东西啊我……”

    赵氏哭得不能自已,觉得儿子肯定在京城受委屈了,想家了,不然怎么会写这么细,问这么多?

    王金宝和王大牛面面相觑,劝也不知从何劝起,他们实在理解不了,明明都是平安的好事,怎么就能哭成这样?

    但赵氏这发自肺腑的思念和愧疚,也深深感染了旁边的刘氏。

    看着婆婆哭得伤心,想起自己那个憨头憨脑、如今也不知在京城咋样的儿子狗娃,刘氏鼻子一酸,也跟着抹起眼泪来。婆媳俩这一哭,算是彻底把“思儿”这股情绪给坐实了。

    于是,家里两个平日里最能制造动静、撑起烟火气的女人同时蔫了下来,整个王家顿时就显得冷清空落了不少。

    往日里最能张罗饭菜的刘氏,如今对着锅灶也提不起精神,炒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

    虽然王大牛吭哧吭哧地接手了扫地做饭的活计,王金宝也强撑着安排家中大小事务,但那种失去了活力的沉闷感,让一家之主王金宝心里也跟压了块大石头似的,憋得慌。

    尤其是看到老妻和儿媳都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一圈,赵氏是愁的,刘氏纯属是做饭没心思导致全家伙食水平下降,连带自己也没吃好,王金宝终于坐不住了。

    这日晚饭桌上,见赵氏又对着稀饭咸菜默默垂泪,刘氏也食不知味地戳着碗里的饭,王金宝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

    “砰”的一声,把众人都吓了一跳。

    “行了!都别哭丧着脸了!”王金宝黑着脸,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决定了!收拾东西,过几日,等我手头事情安排一下,咱们全家去京城!去看三郎和狗娃!刚好赶中秋前到京城,咱还能陪三郎和狗娃一起在京城过个团圆中秋!”

    一句话,如同惊雷,炸得饭桌上的人都愣住了。

    赵氏和刘氏同时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脸上是难以置信和骤然升起的希望。

    “他爹……真、真去啊?”赵氏声音都抖了,“会不会……会不会给三郎添麻烦?他刚当官,咱们这一大家子去……”

    “添啥麻烦?”王金宝眼一瞪,“三郎信里不是说了吗?他在那边已经安顿好了,住了独门独院!咱们就去看看,陪这叔侄俩过个中秋就回来!绝不耽误他正事!再说了,”

    他顿了顿,语气缓和了些,但也更坚定:“也不光是看三郎。老二那边……国公府认亲的事,从上次写信回来这都过去多久了?虽说人家高高在上,可既然认了这门亲,咱们就不能失了礼数。

    往年是路远没机会,如今三郎在京城站稳了脚跟,咱们这当爹娘的,于情于理都该去拜会一下!感谢人家对二牛的照应!

    今年过年,国公府还派人送了年礼来,甚至给在京城的三郎都送了!这份情,咱老王家得记着,也得有所表示!不然,咱这脸往哪儿搁?让人家觉得咱不懂礼数?”

    他这么一说,赵氏和刘氏顿时觉得有理。

    “去!该去!”赵氏立刻用袖子擦了擦眼泪,眼神变得坚定起来,“咱们就去看看,绝不给他们添乱!看看就回来!”

    刘氏也连连点头:“对!爹说的是!咱是得去走走亲戚,也看看三郎和狗娃!”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金宝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开始安排家中事务。而很快,得知消息的虎妞就找上门了。

    虎妞如今把府城的酒楼经营得红红火火,泼辣劲儿更胜从前,一听爹娘兄嫂要进京,把手里的账本一合,风风火火就拽着张文涛回了家。

    “爹!娘!进京这等大事,怎能少了我?”虎妞一进门,嗓门亮堂。

    “我也得去看看我三哥和狗娃!顺便也瞧瞧京城的天子脚下,到底是个什么气派!”她理由充足,顺手把身旁的张文涛往前一推。

    “文涛也去!铺子有掌柜和张伯父看着,出不了岔子。他正好去京城寻摸寻摸,看有没有啥新式的茶叶点心方子,学回来咱酒楼也能用上!”

    得,这一下又多两口人。王金宝原本的算盘,是就他们老两口,带上老大两口子,轻车简从,快去快回。至于年纪还小的猪妞和定安,本打算托付给虎妞照看一阵。

    可现在虎妞自己要跟着去,这两个小娃留给谁?让亲家公张德海看顾终究不是长久之计。赵氏在一旁瞧着孙儿孙女,心里也舍不下。

    王金宝皱着眉头,嘬了半天烟嘴,把心一横:“罢!罢!罢!都去!都去!猪妞、定安也带上!咱老王家,难得有这么一桩大喜事,索性就全家出动,整整齐齐,也让你三哥和狗娃看看,家里老小都安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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