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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八章 衙内在此 何须提笔?

    太阳越升越高,阳光似熔化的金汁般倾泻下来,晒得青石地面滚烫,连号舍顶的琉璃瓦都蒸腾起扭曲的热浪。

    唯有高衙内的号舍桌,成了一个突兀的异类。

    不知何时,那本该铺满经卷考题的黄麻纸上,竟赫然大喇喇地摆了一个白瓷果盘,大得几乎占据了半个桌面。

    盘中水灵灵的冰镇樱桃堆积如山,颗颗饱满浑圆,引得临近几个饥渴难耐的秀才忍不住偷偷吞咽唾沫。

    高衙内倚着简陋的板壁,肥胖的身躯将那身昂贵的云锦绸衫撑得紧绷。

    他翘着二郎腿,一只靴子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晃荡着,此刻正斜睨着不远处的西门庆,心中暗忖,就是这个家伙,在绣江河畔法场前,坏了自己的好事!

    西门庆端坐在自己的号舍中,笔尖一滴墨汁凝聚、坠落,在素白纸的边角晕开一小团污迹,才勉强泄露出他内心冰山一角的风暴。

    日头渐渐逼近中天,高衙内无趣得紧,他也不答诗题,而是将冰镇樱桃一颗接一颗地抛入口中,“呸”的一声,朝着号舍外、甚至朝着临近秀才们的号舍随意吐出。

    那细微又轻佻的声音,在号舍长廊中格外刺耳。

    被骚扰的众秀才猛地抬眼,看看那飞扬跋扈的身影,又看看角落里佩刀巡弋的军士,却终究是敢怒不敢言。

    西门庆的目光却并未停留在高衙内的跋扈举止上,他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桌案的异样。

    那张本应承载诗作的黄麻纸,此刻却一片空白,干净得如同从未有人使用。

    不远处闪出两道身影,两名身着青色官袍的监考官,迈着不疾不徐的四方步,沿着狭窄的号舍过道踱步巡视。

    他们神态肃穆,目光扫过一个个埋头苦思或奋笔疾书的学子头顶,仿佛审视着帝国未来的基石。

    然而,当这两人行至高衙内的号舍门口时,步伐却微妙地缓了一瞬。

    只见其中一人宽大的袍袖不经意地拂过桌面,另一人则恰好微微侧身,用背影形成一瞬间的遮挡。

    几乎是眨眼之间,高衙内桌面那张空无一物的黄麻纸便被揭走,另一张同规格、但已然写满工整诗句的黄麻纸,“啪”的一声轻响,平铺其上。

    整个过程比呼吸还要自然,若非西门庆一直暗中留意,绝无察觉的可能性。

    “奶奶的!”锁灵的尖叫声如同炸雷,直接在西门庆的神识海中震荡起来,充满愤怒与不屑,“还有没有天理了!”

    “有辱斯文!斯文扫地啊!”吕轼也义愤填膺。

    西门庆嘴角那抹冷峭的弧度加深,玩味道:“哦?吕轼,你骂他作甚?‘白首相知犹按剑’,你当年龙门一跃,金榜题名,难道真就干干净净?”

    吕轼那道虚幻的影子猛地一抖,急忙辩解道:“主公!这……这岂能混为一谈!卑职当年顶多是……是时运所济,同道相帮,……这厮连笔都不用提,墨都不用沾,简直……简直猪狗不如!卑职实在……恨不得冲上去揍得他亲娘都认不出!”

    就在此时,“咚咚咚——”一阵低沉肃穆的鼓声从前方主考大殿内传来,如同丧钟般敲在每一个考生心头。

    这是在宣告,距收卷仅剩最后一炷香!

    这催命的鼓声,落在高衙内耳中却仿佛是冲锋的号角。

    那樱桃核吐得更加肆无忌惮、花样百出。

    “噗”“噗”“噗”,声音又响又急,如同弹弓发射,有些径直飞向他左手边正凝神做最后润色的葛大壮!

    葛大壮猝不及防,惊得“哎呀”一声,脸色煞白,顾不得许多,慌忙用宽大的衣袖猛地遮住自己桌上的黄麻纸,整个上身都几乎伏了上去,唯恐有一星半点污秽沾染到那决定身家性命的考卷。

    须知考卷稍有墨点或污渍,即被视为“污卷”,功名顷刻成泡影!

    “这狗入的王八蛋!丧尽天良!”锁灵在药圃中气得直跳脚:“忍不了!实在忍不了了!谁!谁有好点子给这败类一点厉害瞧瞧?让他尝尝后悔的滋味!本姑娘有重赏——半瓢最澄澈的银河之水!”

    药圃里的灵药们一阵沉默。

    蒲公英的白絮团缩成一团,老胡须的根茎贴紧了土,苍耳收起了棘刺,狗尿苔……依然那副温吞的模样。

    这时,角落里一株不起眼的蛇莓,叶片边缘微微摇曳,顶端那几颗如血滴般的浆果异常鲜艳。

    王婆那特有的、带着谄媚笑意的声音响起:“哎呦呦,我的小姐哟,您消消气儿!老婆子这儿倒有一计,既能让那不长眼的混账吃个大亏,丢尽脸面,又不显山不露水,保管牵连不到主公分毫……”

    锁灵闻言,立刻附身凑近蛇莓:“哦?快讲!”

    蛇莓浆果微微颤动,细微的神念传递过去,只有锁灵能听见。

    片刻之后,药圃中爆发出锁灵压抑不住的咯咯娇笑:“妙!妙极!哈哈哈,就这么办!”

    西门庆感应到锁灵情绪突变,好奇传音道:“如何?王婆那老虔婆当真有好法子?”

    锁灵眉飞色舞,得意地晃着脑袋:“嘻嘻,天机不可泄露也!”

    话音未落,只见西门庆胸前衣物下的那枚龙鳞锁微微一亮,一缕极细极淡、近乎透明的猩红色烟气,如同有了生命的小蛇,“呲溜”一声钻出鳞片缝隙,贴着地面,无声无息地向着高衙内的号舍方向蜿蜒游去。

    那烟色极淡,融在斑驳的光影中,凡人肉眼根本看不见。

    “锁灵!”西门庆心头一凛,神识厉喝:“你这是要作甚?投毒不成?此乃贡院重地,龙气法禁森严,稍有邪祟之气溢出,后果不堪设想!你想害死大家?”

    “哎呀呀,本姑娘分得清轻重!”锁灵信心满满,声音带着安抚与狡黠,“谁说要用毒害命了?咱们只帮他寻个‘销魂快活’的好去处罢了,小小幻阵,无色无味,包管无迹可寻!瞧我的!”

    说话间,那缕红烟已如最灵巧的壁虎,贴着号舍的墙根阴影,悄然飘至高衙内的桌下,随即那缕红烟便倏地消散,如梦幻泡影,仿佛从未出现过。

    “行了!上钩饵了!”锁灵压低声音,带着孩童恶作剧般的兴奋,“好戏正式开锣!”

    就在这时,“吱扭扭——吱扭扭——”一阵沉重而令人皱眉的推车声响,伴随着浓烈到刺鼻的污秽气息,从号舍长廊的尽头传来。

    一名穿着破烂褐色布衣、身形佝偻的老妇,正吃力地推着一辆硕大沉重的粪车经过。

    她是每天定点来收走考场夜壶污物的粗使杂役,一上午的功夫已经走了四五趟!

    “就是这时!”锁灵在神识中兴奋地尖叫起来,“发作!快发功!”

    “瞧好吧小姐!”王婆的声音透着兴奋的颤音。

    再看号舍中的高衙内,变故骤生!

    他肥胖的身躯猛地一僵,紧接着便是难以抑制的颤抖。

    那双原本浑浊、色厉内荏的细眼,不知何时,眼白部分竟被丝丝缕缕的猩红细线迅速爬满一股无名邪火,“噌”的一下,毫无征兆地从他后脊梁骨直窜上脑门儿!

    高衙内这双被完全污染的血红双眼里,看到的景象已然天翻地覆!

    哪里还有狭小逼仄、汗臭弥漫的号舍长廊?

    哪里还有那丑陋恶臭的粪车?

    眼前分明是一处世外仙苑!云雾袅袅,灵气充盈!青翠欲滴的修竹在清风中沙沙作响,细碎的光斑在竹影间跳跃。

    不远处一座精巧的玉石拱桥宛如新月,横跨在清澈见底、叮咚流淌的溪水之上。

    溪水潺潺,仿佛还带着仙界的丝竹之音!

    石桥上,一位身披月华般纱裙的绝色仙子,玉足微点桥栏,正袅袅婷婷地向他“飘”来!

    她云鬓高挽,朱唇皓齿,眉眼弯弯,轻薄的纱衣随风微扬,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曼妙曲线,空气中仿佛也随之弥漫开沁人心脾的桃花甜香……

    高衙内那颗被邪火烧灼的心猛的漏跳一拍,随即被更狂野的欲念填满!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嘶吼,肥胖的身体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气,“噌”地从号舍里蹿了出去!

    他双颊潮红,口角涎水流淌,目标明确无比——向着推粪车的邋遢老妇,如同饿虎扑食般直冲过去!油亮绸衫的前襟也被撑开,露出内里白色的汗褂和鼓涨的肚腩。

    在血红的视界里,他已然奔至那“飘渺仙子”跟前,声音带着极力压抑却仍能腻死苍蝇的谄媚:“啊哈!这位……这位下凡的仙子姐姐……今日踏着七彩祥云,驾临此处……莫、莫不是专程……寻我高某人来的?”

    那“仙子”掩着樱唇,并未作答,只用那双勾魂摄魄的眸子笑盈盈地望着他,似喜还嗔。

    这无声的鼓励,更是给高衙内注入了莫大的勇气!

    而现实中,整个西区号舍长廊,早已是一片死寂!所有埋头苦写的秀才,都被这匪夷所思的景象惊得停住了笔!

    推粪车的老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懵了,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极度的惊恐和猝不及防的愤怒!

    她“啊啊”地怪叫着,拼命想往后缩,但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和沉重的粪车。

    此时的他心头燥热,一步堵住“仙子“的去路,涎着脸表白:“仙子,俺情愿做你胯下的马!随你驱使!”

    “仙女”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一转,带着疑惑:“哦?为何呀?”

    高衙内猛地张开粗壮的胳膊,结结实实一把将那“香喷喷”的身体箍进怀里,嗓门拔高叫道:“嘿嘿!俺就为听你亲口说一声——‘嫁(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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