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质疑，没有试探。
它直接问候神树。
这就是活了数万年的老怪物的直觉。
它在林牧身上，闻到了一股令它魂牵梦绕的气息。
那是神树特有的草木清香，是它年幼时曾在那树荫下闻过的味道。
林牧微微点头，不卑不亢：“神尊很好，最近刚抽了新芽，心情不错。”
听到“抽了新芽”四个字，蛙万宝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竟然浮现出一丝类似于人类的激动神色。
巨大的蛙身微微颤抖，激起湖面一圈圈涟漪。
“好……好啊……”
蛙万宝声音有些哽咽：“数万年了，本座日夜盼望能再去拜访神尊，只可惜这身老骨头被这片水域束缚，苍青碧海离不开本座镇压，一直未能……”
说到这里，蛙万宝眼中闪过一丝落寞。
它想去。
做梦都想。
但它走不开。
这是身为一族之长的责任。
周围的万宝蛙们听到族长这话，也都沉默了。
特别是九长老，它虽然是妖兽派，主张独立自主，但也知道族长对神树的感情有多深。
这种信仰，是刻在骨子里的。
林牧看着这只落寞的老蛙，笑了。
这就好办了。
既然你有需求，那我就满足你。
对于林牧来说，只要锄头挥得好，没有墙角挖不倒。
“想见神尊？”
林牧双手背负身后，衣摆随风而动。
“这有何难。”
蛙万宝一愣。
巨大的蛙眼中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意思？
难不成你能把神尊搬过来？
别开玩笑了。
通天神树何等伟岸，扎根大地，连接苍穹，怎么可能轻易挪动？
还没等它反应过来，林牧身上突然爆发出一股奇异的波动。
【沧海桑田】
发动！
嗡——
天地间骤然响起一声嗡鸣。
原本晴朗的天空瞬间暗了下来，好像有一只无形的大手遮住了苍穹。
紧接着，一面巨大的明镜在天空中缓缓铺开。
所有万宝蛙都惊恐地抬起头。
只见那明镜中景象流转。
一座巍峨的石山凭空浮现，仿佛要从镜中坠落，直接压在苍青碧海之上！
而在那石山之巅。
一棵通天彻地的巨树，正舒展着枝叶。
每一片叶子都晶莹剔透，散发着柔和的绿光。
虽然只是虚影投影，但那股包容万物的气息，却如同实质般降临，瞬间笼罩了整个苍青碧海。
“呱——！”
无数万宝蛙被这股气息震慑到，呆呆的站在原地，动都不敢动一下。
刚才还一脸质疑的九长老，此刻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它浑身僵硬，嘴巴张大到脱臼都忘了合上，傻傻地看着天空中的神树虚影。
那股气息做不得假！
那是刻在它们血脉深处的记忆，是万宝蛙一族曾经侍奉的主人！
“神……神尊大人！”
蛙万宝再也控制不住，庞大的身躯轰然跪倒在水中，激起滔天巨浪。
两行浑浊的眼泪从它巨大的眼眶中涌出，瞬间汇入湖水。
“小蛙蛙万宝……拜见神尊！”
它哭得像个两万吨的孩子，声音颤抖得不成样子。
天空中的神树虚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枝叶轻轻摇曳，发出一阵沙沙的声响。
虽然变小了，虽然变样了，但那股灵魂深处的威压，那股让它想要顶礼膜拜的冲动，做不了假。
蛙万宝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
噗通！
二十米高的身躯，直接趴了下去。
砸得湖水四溅。
它根本顾不上什么族长的威严，五体投地，对着天空中的虚影疯狂磕头。
“呜呜呜……”
“神尊啊！我想死你了！”
九长老也傻了。
它呆呆地看着天空中的虚影，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
它一直是妖兽派，觉得靠谁不如靠自己。
但此刻，面对那传说中的存在，它体内那属于万宝蛙一族的血脉在沸腾，在欢呼。
那种刻在血脉深处的记忆，根本无法抗拒。
噗通。
四长老也跪了。
紧接着。
噗通、噗通、噗通……
整个苍青碧海，成千上万只万宝蛙，如同割麦子一般倒下。
万蛙朝拜！
场面壮观至极。
而天空中的神树虚影，似乎也感应到了什么。
树枝微微摇曳。
一道宏大而温和的意念，跨越了无尽的空间，降临在苍青碧海。
“小宝啊……”
“这么多年，辛苦你了。”
声音不大，却直接响彻在每一只蛙的脑海中。
蛙万宝浑身剧震。
它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天空。
神尊……记得它？
神尊叫它小宝？
这一刻，这只活了数万年的老蛙，心理防线彻底崩塌。
所有的坚持，所有的委屈，所有的辛苦，在这一句话面前，都烟消云散。
值了！
一切都值了！
“不辛苦！不辛苦！”
蛙万宝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是小宝无能，没能管好族群，让族里生出了异心……”
它一边磕头一边忏悔，甚至还瞥了一眼旁边的九长老。
九长老此刻浑身僵硬，把头埋进荷叶里，根本不敢抬头。
它感觉神尊的目光似乎扫过了自己。
那目光没有责备，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淡然。
“无妨。”
神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万物有灵，各有各的路。”
“你只需守好本心即可。”
没有雷霆震怒。
没有降下天罚。
只有宽容和理解。
这就是神尊的气度！
四长老的身体不再颤抖，它悄悄抬起头，看着那道虚影。
不知为何，它心里那种坚持了数千年的“妖兽派”理念，在这一刻竟然出现了一丝裂痕。
或许……
回归神尊的怀抱，也不是什么坏事？
林牧站在荷叶上，背负双手，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风吹过他的衣角，猎猎作响。
他没有说话。
也不需要说话。
有时候，装逼的最高境界，就是什么都不做，让背景板自己动。
蛙蛤蛤趴在林牧脚边，崇拜地看着林牧的背影。
庄主……太牛了！
不仅把九长老震住了，连族长都哭成这样。
天空中的虚影渐渐淡去。
但那种震撼，却深深地刻进了每一只万宝蛙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