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威胁了唐青一番后,梁河就搬到了一家客栈居住。
下午他悄然去请见石茂,说明日有重要事情,对石茂至关重要。
石茂把他看作是落水狗,轻蔑的让他有话就说,有屁就放。
梁河也不生气,说自己明早再来。告退后,寻了个路边摊吃饭。
这里距离他住的客栈不远,吃完饭正好散步消食。
摆摊的是个老人,此刻饭点刚过,见来了生意,他赶紧用布巾擦拭了一番矮桌,“客官吃些什么?”
梁河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剩下的吃食,“还有什么?”
“包子,荤素皆有。还有面条,馄饨,若是客人愿意等,肉饼也有,不过需费些功夫。”老人赔笑道。
“两个肉包,再来碗馄饨,馄饨多放醋。”梁河坐下。
“醋在此,客官只管放。”老人咧嘴笑了,嘴里牙齿少了大半。
梁河看着对面的巷子,想到了自己的前程,不禁心头火热。
他对石茂卖关子,便是想卖个好价钱。
先敲边鼓,明日去再说出自己给唐青挖的坑,石茂一听岂会不动心?
石家出人手蹲守,等唐青给梁河钱时突然暴起,人赃俱获。
唐青倒霉,石家大喜之余,对梁河这个功臣总得意思意思吧?
俗话说千金买马骨,以石亨的权势,安排我梁河进军中为官易如反掌。
“少说得总旗起步吧!副百户也不是不可能……”
“客官的包子,百福?百福包起来颇费功夫,小人做不来。”老人把装着包子的碟子放在矮桌上。
“是副百户……罢了,我和你说这些作甚?”梁河莞尔。
包子味儿不错,馄饨鲜美可口。
梁河吃的很是欢喜,结账时甚至多给了一文钱。
“百福是个好口彩!”
“是啊!”老人抬头,昏花老眼看着梁河,“客官看着红光满面,可见是鸿运当头。”
“好!”梁河又给了一文钱。
“客官看着面如桃花……”老人大喜,不要钱的好话拼命往外说。
梁河却不给了。
老人看着他进了小巷子,呸了一口,“以为我听不清?什么总旗副百户,看着就是没命受的模样,还奢望做官。”
边上的摊贩笑道:“老王头,你方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什么鸿运当头。”
“我说的是红,红色的红。”
梁河哼着小曲进了巷子,巷子幽深,他看着两侧的浅薄青苔,不禁感伤了一番,觉得自己怀才不遇,若此后能得以伸展所学,定然能位极人臣。
“老子也要做个大将军。”
“九泉之下的大将军,你做不做?”
身后突然有人问。
“谁?”
梁河身体一僵,止步,缓缓举起手,“好汉,有话好说。”
身后那人走过来,揶揄的道:“没想到你的志向如此远大,倒是小瞧你了。”
梁河觉得这个声音有些耳熟,他在拼命想着,同时在想如何脱身。
“好汉可是谋财?我明日就能有一注大财到手,好汉若是愿意等,我……你,你是……”
短刀从他的脖子上插进去,
用力一拉,拔出来。
脚步声远去。
快落山的夕阳把余晖洒满了小巷。
梁河就站在如血残阳余晖中,他嘶吼着,“来人,是唐青,是唐青……”
可脖子上那一刀让他的声音化为血箭飚射出来。
梁河以为自己在嘶吼,也一直在嘶吼着,直至缓缓倒下。
他的脸被残阳照着,看似血红。
“我……”
梁河想到了妻儿。
王钟死后,他本想回乡,靠着这些年跟着王钟积攒下来的家底,买些土地,安安稳稳的度过余生。
可他却舍不得京师的繁华。
见过权贵的威势后,总觉得自己的未来必须是权贵。
就像是后世在湖里打个滚的湖蟹,便以为自己真是那个湖出产的大闸蟹。
梁河的脸颊颤抖,伸出手,他仿佛看到妻儿就在残阳中,正冲着自己走来。
“我……不该来……”
第二日,陈雄来到宫中操练。
石茂来迟了,面色难看,和好友在嘀咕。
陈雄悄然靠近,就听石茂恼火的道:“昨日梁河来家中求见,我本以为这厮是来打秋风,便没搭理他。”
“怎地?”有人问。
“梁河说今日会有一桩对我至关要紧的大事发生,我没当回事。谁曾想早上我得知,梁河昨夜竟然被人杀死在了巷子里。”
“啥?”众人惊讶。
“娘的,梁河所说定然是真的,有人在灭口!”石茂不傻,他懊恼拍着脑门,“老子昨日心情不好,故而没搭理他。早知道和颜悦色说几句话,安抚他一番,他岂会不说来意?老子蠢啊!”
让石茂把肠子悔青的不是这个事儿,而是他不知道梁河说的和自己有关的大事儿是什么。
石茂猛地回身,见陈雄站在不远处,便冷笑,“怎地,想取笑我?”
“呵呵!”陈雄果然笑了,不过笑的有些勉强。
操练结束,陈雄出宫,上马后低着头,眼中都是惊骇。
“是唐青!定然是他杀的。”
陈雄偶然听到梁河和侍卫问及唐青的事儿,联想到了王钟的死,便去试探唐青。
他只是试探,至于王钟是否被唐青所杀,陈雄觉得五五开。
梁河身死,陈雄觉得是十成十。
王钟竟然是死在了唐青的手中。
是了!
王钟安排唐青和石茂等人一组,一旦出城操练,唐青便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石茂等人宰割。
陈雄当时还为唐青担忧,没想到王钟竟然死了,此事不了了之。
陈雄觉得唐兄的运气果真无敌。
“这哪是运气,分明是杀神降世。”
唐青竟然铤而走险!
这份决断,以及这份执行力,让陈雄感慨不如。
杀伐果断啊!
陈雄叹息,回到家,陈彦把他叫去,问了最近操练的情况。
“好生操练,若是能跟随陛下亲征,便是好机会。”陈彦对长子说。
“是。”陈雄点头。
“可我听闻你最近操练颇为懒惰!”陈彦抛出了让他来的目的。
陈雄被唐青一番话影响,操练时故意隐藏实力。
“爹你……”陈雄没想到陈彦竟然打听自己的消息。
陈彦摆摆手,“罢了,你好自为之。”
陈雄走后,陈彦坐在书房里,良久幽幽一叹。
“时也命也,奈何!”
陈雄回到房间,窗外月色明媚,照在床上,木雕大床一半阴暗,一半光明。
“唐青有自己的目标,我呢?”
陈雄就这么呆坐着。
空虚的人会羡慕那些看似忙忙碌碌的人。
人活着得有目标,普通人的目标是能多挣些钱,让妻儿活的更体面些。
但目标实现后,人便会觉得空虚。
这叫做什么?
“成功后神经病。”
唐青在院子里纳凉,唐幺幺坐在他的对面,双手托腮,“大哥,爹有神经病?”
“不,错了,是精神病。”
唐贺这两日都喝得醉醺醺的回来,韩氏不满便嘀咕,唐贺没好气的说:“我儿出息了,当老子的再也不用努力了,岂不快哉?”
二人争吵,唐幺幺跑到大哥这里避难。
“成功后……精神病。”唐幺幺纳闷,“大哥,精神病是什么病?”
“一个人觉着全世界都是错的,只有自己是对的。就是精神病。”马洪突然说了句巨深刻的话。
鸳鸯多看了他一眼,马洪浑身飘飘然。
“大哥,他们还在吵。”唐幺幺回去一趟,又回来避难,“大哥,怎么能让他们不吵呀?”
唐青说,“你回去装病。”
唐幺幺欢喜的回去了。
总算是哄走了这个小魔星,唐青坐在月色下,脑海中都是梁河脖子上鲜血喷溅的场景。
他杀过人,剿匪时杀了三,王钟第四。
梁河第五。
我此生究竟要杀多少人?
唐青陷入了沉思。
兵马司只是他积攒资历和功劳的跳板,唐青的目标还是军中。
进入军中,他得拼命立功,第一步目标是能与石亨抗衡。
之后呢?
找到历史上唐氏覆灭的原因,并消除之。
很难啊!
唐青叹道:“多好的时代,如果没有这些狗屁倒灶之事,我每日飞鹰走马,调戏小娘子,岂不快哉。”
鸳鸯抬头,“大公子,男儿要立大志。”
“多大的志?”唐青懒洋洋的道:“志向越大,死的越惨。”
“大公子又胡诌了。”鸳鸯笑道,低头继续做针线。
“我可不是胡诌。”唐青笃定的道。
于谦的志向够大吧?
结果身死。
唐青突然一个激灵。
能让唐氏族灭的罪名……
这特么,要么是谋反,要么和皇室,乃至于和帝王更替有关。
英宗和代宗两兄弟暗斗,唐继祖不会插了一脚吧?
可唐氏是蛰伏啊!
唐青摇摇头。
“大哥!”
唐幺幺哭哭啼啼的回来了。
“这谁欺负的?说,大哥为你出气。”唐青气坏了。
唐幺幺抬头,哽咽着说,“我……咳咳!我按你说的装病,被……被爹娘打了。”
“为啥?”唐青不解。
“我……我说头痛。”
“那他们也不该打你啊!”唐青一怔,“你怎么动作的?”
“我捂着肚子说的。”
唐青:“……”
“大哥。”唐幺幺扯着大哥的衣襟,仰头,怒了,“大哥,你说过要为我出气。”
大哥仰头望天,“今晚的月色,真美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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