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富坊到手,唐青就有了大展拳脚的机会。
如今北方的战局对朝中局势其实影响并不大,出乎了唐青的预料。
他本以为大明如临大敌,可穿越过来才知道,大明君臣竟把此事当做是一次角力的机会。
当世唯有他知晓这一战的结局。
英宗要亲征,臣子反对。
王爸爸出手,双方争斗不休。
按照唐青的理解,大明若是要出击,就该出动大军。
西宁伯宋瑛率军增援大同一线,怎么都更像是一种姿态。
大局呢?
娘的!
都不顾大局了,只顾着自己的小算盘。
草原上如今是什么局势,唐青不了解。这是一个问题。
晚饭后,唐青便令人请了孙延来。
“孙先生可知当下草原局势?”唐青开门见山。
孙延一怔,“大公子问这个为作甚?”
唐青说:“宋瑛领军北上,城中议论纷纷。我乃武勋出身,说是将门也没错。这等军国大事自然要有所了解。”
伯府除去唐继祖之外,就没人关心这些,孙延对此颇为失望,觉得伯府前途无亮。
此刻唐青主动问起军国大事,孙延很是欣慰。
“太宗皇帝当年五度北伐,打的蒙元残余狼奔豕突。”
永乐大帝啊!唐青不禁悠然神往。
“太宗皇帝之后,大明便停止了北伐,随后草原混乱,直至也先出现,他乃是枭雄,东拉西打,竟被他整合了草原势力。”
这是草原大势。
“也先与大明的矛盾哪来的?”唐青问。
“此事说来也可笑。”孙延叹息,“当初也先遣使来朝,使团也就三五人。每次朝中都给了不少赏赐。也先一看能占便宜,便增加使团人数。使团的人越来越多,赏赐自然也越来越丰厚。直至有人出来阻拦……”
“谁出手阻拦了?”唐青问,心想必定是某位重臣看不过去了。
“王振。”
竟然是王爸爸?唐青:“……”
“大公子不信吧?”孙延笑道:“满朝文武无人出手,直至去年,也先的使团多达两千余人,虚报礼部竟然是接近四千人。这么多人白吃白喝白住,临了还得每个人都给赏赐,户部叫苦,朝中没人管。”
“竟然是王振出手?”唐青不敢置信。
也先是把大明当做是大冤种,当做是提款机。
这满朝文武呢?
这满朝衮衮诸公呢?
这众正盈朝呢?
“也先和大明交易的马匹都是劣马,交易官员收了瓦剌的好处,便代为隐瞒,却没瞒过王振。王振怒了,便令给付马价两成。”
打个比方,也先本来卖一匹马给大明能得一百贯,王爸爸出手,一刀砍掉了八十贯。
后世的什么兮兮和王爸爸比差远了。
“更要命的是,使团说了,先前出使瓦剌的内侍告知也先,陛下将会把公主赐婚也先。”
卧槽!
大明不和亲啊!
这特么!
见唐青目瞪口呆,孙延叹息,“满朝文武没人管。”
“还是王振?”唐青问。
孙延点头,“王振大怒,说,天朝上国,从不与藩国通婚。有人说,当时王振气急,说的不是藩国,而是……蛮夷!”
大明不与蛮夷和亲。
唐青默然。
“王振大怒,当即令也先使团三日内离京。也先闻讯也是大怒,这才有了此次大军南下之举。”
孙延目光复杂,“不过大公子莫要以为王振是正人君子。当初曾有人建言警惕也先,操练边军提防。此人被锦衣卫下狱,随后病死。”
孙延在病字上加重了语气。
多半是被马顺弄死的。
而马顺听谁的?
王爸爸!
是夜,唐青坐在屋顶,看着漫天星空,觉得自己眼前的历史迷雾被撕开了些。
太宗皇帝五度北伐,把草原异族打怕了,跪着喊爸爸。哪怕是多年后,也先依旧觉得大明是个庞然大物。
不敢南下牧马,那哥占点小便宜没问题吧?
可怎么才能占便宜呢?
使团!
也先睿智的看到了大明外交漏洞,无师自通的学会了温水煮青蛙战术,一次次往使团加人……
后来这厮见大明无所谓,越发得意,人越派越多,去大明朝贡成了揩油的好机会,贵族们趋之若鹜。
两千多人的使团吓人吧?
可使团敢睁着眼睛说瞎话,“咱们有三千多人。”
多报一千多人,多拿一千多人的赏赐,爽的一批。
满朝文武装傻,但没想到一个宦官却拍案而起。
——草泥马!真当咱和陛下是撒比?
于是,使团被驱逐了。
也先恼羞成怒,便起大军南下。目的其实不是南侵,是为自己丢掉的面子找场子。
也就是耀武扬威来了。
但凡大明军队还有些战斗力,也先就算是喝的烂醉,只要有一碟子手抓羊肉下酒,他也不敢说自己想去大明京师转一圈。
更遑论俘虏大明皇帝。
“大同之战,大明惨败,什么名将,什么宿将先后被也先打的满地找牙,死伤无数。换了我,也得虎躯一震,觉得不可思议。”
卧室屋顶,唐青坐在漫天星空下,手拿一杯冰镇青梅酒,唏嘘道:“到了这个时候,傻瓜都知晓大明军队烂透了。历史上哪怕取得了土木堡大捷,也先也不敢窥探大明京师,是谁来着……鼓动他继续南下。”
唐青挠挠头,“算了,管不了,也没法管。”
他在长吁短叹,却吓坏了马洪和鸳鸯。
这半夜三更的,大公子坐在屋顶上望天感慨,隐约听到什么死啊活的。
“去禀告。”
鸳鸯当机立断。
“你去。”马洪觉得大半夜吵醒唐继祖,福祸难料。
“你去。”
“为何?”
“这大晚上的,你觉着我在府中穿行合适吗?”
这个倒是,女子大晚上在府中穿行,最容易被人风言风语。
马洪灵机一动,先去唐贺那里,把事儿交给唐贺处置。
“什么?大郎在屋顶坐了半夜?”唐贺披衣出来。
“是啊!小人只听到大公子长吁短叹,说什么死啊活的。”
唐贺跺脚,韩氏出来,“子昭那边不是刚得了安富坊吗?”
那个兔崽子正该春风得意的时候,今日才将堵了老娘一口老血,怎地,转瞬就想死?
唐贺叹道:“你不懂男人,但凡有些责任心的,在家只说好事,坏事自己藏着掖着,有苦自己受着。子昭像我。”
韩氏犹豫了一下,唐贺说:“我去看看。”
“要不,把事儿告诉爹吧!”韩氏说。
唐贺摇头,“爹年岁大了,睡的浅,莫要惊扰他。”
“爹!”
两口子回头,唐幺幺揉着眼睛出来。
花花跟在后面,“小娘子方才做噩梦,突然醒来,正好听到。”
唐幺幺还小,就住在唐贺两口子卧室边上。
“幺幺回去睡吧!”韩氏柔声道。
唐幺幺抬头,“大哥要死了吗?”
唐青越喝越精神,他在谋划下一步。
李元扑街,在兵马司的地位急转直下。
只要把安富坊管理好,再伺机而动。
所有人都觉得唐青这般表现是在等机会,但按照规矩,他想升迁起码得等两年。
谁也不知道这厮的算盘……他在盯着李勇。
资历在大功劳面前也得打个折扣。
只要他立功足够多,足够大,而李勇又‘恰好’犯事儿,或是出个大岔子。
北城兵马司舍我其谁?
这个时机要抓的准,最好是在土木堡之变前后。
准确的说,应当是在京师保卫战之前。
数十万大军灰飞烟灭,皇帝被俘,数十重臣殉国,也先大军兵临城下,京师兵力空虚,无人做主……人心惶惶之下,唐青出手整顿治安,脱颖而出。
于大爷用人不拘一格,唐青出身武勋,不过文武之别在他那没那么泾渭分明。
正缺少将领的于谦看到这位少年俊彦,想到他在剿匪时的光芒万丈……
啧啧!
唐青觉得自己算无遗策,爽歪歪,不禁学着猪哥摇摇扇子,站起来,仰头一笑。
“子昭!有话好说,莫要寻短见!”
“大哥,你不要死呀!呜呜呜!”
唐青正在得意,愕然低头,就见几个灯笼迅速接近。
“大哥!”
唐幺幺第一个跑过来,仰头嚷道,“大哥,你要寻短见吗?”
我?
唐青指指自己。
“子昭!”唐贺急不可耐,“快,弄梯子来,等我上去把他拉下来。”
这边沸反盈天,住在另一处的二房得了消息。
“说是大哥半夜三更要从屋顶上跳下来寻短见。”唐维说。
唐观坐下,接过仆役送来的茶水,喝了口,眼角微挑,“子昭寻短见?”
唐维低声道:“爹,从屋顶摔下来死不了,上次我见过,最多摔断腿,不过时候瘸了。”
“瘸腿之人,岂能承袭爵位?”唐观淡淡的道。
喜悦之情,一下就弥散开来。
“二老爷,伯爷那边让你们过去。”
“这就去。”唐观起身,对唐维说:“晚些看我眼色行事,莫要自作主张。”
“是。”
父子二人到了唐继祖那里,看到唐观和韩氏站在下面,唐幺幺在前面,牵着谁的袖子……
“是大哥!”唐维往前一步,看到了那人是唐青。
“大晚上不睡觉就罢了,在屋顶喝酒也就罢了,说什么死啊活的,不像话!”唐继祖板着脸。
唐青无奈,“祖父,我只是睡不着,在屋顶纳凉。”
“还敢嘴硬!”唐继祖忍不住看了一眼家法。
唐青缩缩脖子。
唐幺幺说:“祖父,你是不是要动家法?”
唐继祖没搭理他,唐幺幺自顾自说:“上次三哥被祖父动了家法,回来我问他家法是什么。三哥说家法好吃。祖父,大哥辛苦,你给他吃一顿吧!”
唐观父子失望之极,但若是唐青挨一顿家法,也算是有所收获。
唐继祖目光转动。
“滚!都滚!”
老头子这是耍赖啊……唐观父子觉得自己被双标了。
唐青怕老头子反悔,撒腿就跑。
“大哥,等等我!”
唐幺幺拼命追。
一不小心就被绊了一下,跌跌撞撞的眼瞅着就要摔倒,有人回身跑过来,一把提起她。
唐幺幺抱住这人,抬头一看,欢喜的道:“是大哥呀!”
“白疼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