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星雨的指尖还贴在玉简表面,那行新浮现的字迹尚未消散——“若遇骨鸣,可行‘叩宫三式’”。他没有立刻动作,而是将呼吸压得更沉,一寸寸梳理体内残余的灵气乱流。经脉中的灼热感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温润的流动,如同春溪缓淌,沿着督脉来回循环。
冷月依旧静坐于侧,双手置于膝上,掌心朝上,寒气在体表形成一层极薄的霜膜。她没说话,但目光始终落在楚星雨脸上。刚才那一瞬,他眉心微光闪动,虽只刹那,却让她察觉到了不同——那不是灵气波动,而是神魂自主反应的迹象。
楚星雨缓缓闭眼,重新结印。这一次,他不再急于牵引外界能量,而是以意念为引,将丹田中最后一股驳杂之气缓缓提至膻中穴。逆呼吸法已运转七轮,每一次都比前一次更顺畅。他能感觉到左肩那块骨骼仍在轻颤,频率与玉简散发的灵韵隐隐相合,像是某种古老的呼应正在苏醒。
他不动声色,继续引导灵气沿任脉上行。喉、颈、额,直至眉心泥丸宫。
灵气触及识海边缘的瞬间,一股细微的阻力传来。那感觉不像疼痛,更像是触碰到了一片柔软却坚韧的屏障。他知道,那是神魂自发形成的护持之力。此前数次冲击几乎将其撕碎,如今终于开始自我修复。
一丝灵气渗入。
识海内泛起微不可察的涟漪,仿佛石子投入深潭。那团混沌的意识体微微收缩,轮廓变得清晰了些许。楚星雨不敢贪进,立刻收回意念,转而以“滴灌”之法,每隔三息送入一丝精纯之气,反复浸养。
时间悄然流逝。
密室中再无异象,墙上的符文早已暗淡,暗格也已闭合,唯有那枚墨绿色玉简仍悬浮在他头顶,持续释放着柔和光晕。楚星雨的脸色由苍白转为正常,皮肤下的血痕彻底消失,呼吸绵长如丝,毫无滞涩。
冷月察觉到他的状态变化,肩背不自觉地放松了些。她没有撤去寒雾,但掌心的霜气已不再紧绷如刃。她知道,最危险的时刻确实过去了。
楚星雨忽然动了。
他左手轻抬,指尖划过眉心,随即在空中缓慢画出一道弧线。这是《修无上传承》中记载的“凝神引”,用于锚定神魂位置,防止其在修炼中游离溃散。随着手势完成,他眉心微光一闪,那团米粒大小的神魂竟随之轻微震颤,似有回应。
他心中微动,却没有停下。
右手继而抬起,掌心向下,按于胸前。这是第二式,“镇魂归位”。一股暖流自左肩透出,顺着经络流入识海,与先前注入的灵气融合,使神魂微光骤然明亮了一瞬。
冷月瞳孔微缩。
她看得清楚——那并非单纯依靠外力滋养,而是神魂本身在吸收能量后产生了主动共鸣。这意味着,楚星雨的神魂不仅未被摧毁,反而在极端压迫下完成了初步凝聚。
楚星雨仍不言语。
他双掌缓缓交叠于腹前,进入调息状态。这一次,他尝试主动感知识海内的变化。神魂虽小,却已具备基本形态,像是一颗初凝的露珠,悬于意识深处。每当他呼气,它便微微收缩;吸气时,则轻轻扩张,与呼吸节奏同步。
这是真正的“神魂初凝”。
他睁开眼,眸光清亮,不再浑浊。视线扫过膝上古卷,又落向头顶悬浮的玉简。片刻后,他低声开口:“这玉简……不是寻常记录。”
冷月点头:“它在回应你。”
“不止。”他摇头,“它像是专门为你我此刻准备的。”
话音未落,玉简忽然轻颤,表面“神魂引”三字再次发烫,浮现出新的文字:“叩宫三式,可启神门。”
楚星雨盯着那行字,沉默片刻。他记得《修无上传承》中有提及“叩宫”,那是上古修士用来唤醒识海潜能的秘法,共分九重,前三式便可引动神魂自鸣。但此法早已失传,连古籍中也只有零星记载。
而现在,提示直接出现了。
他没有犹豫,双手缓缓抬起,摆出第一式的手印——右掌覆左掌,拇指相扣,置于眉心前三寸。与此同时,他调动意念,将一缕灵气缓缓注入泥丸宫。
刹那间,识海震动。
那颗米粒大小的神魂猛然收缩,随即弹开一圈微弱波纹。楚星雨额头青筋微跳,显然承受着不小压力。但他咬牙坚持,维持手印不动。
三息后,波纹渐平。
神魂重新稳定,体积虽未增长,但色泽更为凝实,仿佛由雾化冰。
第二式随即展开。
他双手分开,一上一下,左掌向上托举,右掌向下压沉,形成天地对峙之势。同时,意念深入识海,试图撬动更深一层的意识壁垒。
这一次,阻力更大。
神魂剧烈震颤,几乎要溃散。楚星雨鼻尖渗出细汗,肩胛处的修罗神骨突然发出一声低鸣,温热之力再度涌出,助他稳住心神。
冷月立刻察觉异常,双掌微抬,寒气悄然流转,随时准备干预。
但楚星雨摆了摆手,示意无需出手。
他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手印不变,意念却转为柔和引导,不再强行突破。渐渐地,识海内的震荡平息下来,神魂虽未进一步凝聚,却多了一丝灵动之意。
第三式,暂且搁置。
他放下双手,重新结印于腹前,开始新一轮调息。这一次,他明显感觉到体内灵气运转更加自如,识海清明如洗,思维前所未有的敏锐。
冷月看着他,终于轻轻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楚星雨已经迈过了最关键的门槛。从今往后,他不再是被动承受灵气冲击的废躯,而是真正踏上了凝炼神魂的道路。
她调整坐姿,将背部靠向石壁,寒雾依旧缭绕周身,但已不再戒备。她准备长期护法,直到他出关。
楚星雨闭目调息,眉心微光流转。他没有察觉,在他左肩衣料之下,修罗神骨的纹路正悄然蔓延,如同血脉新生。
玉简静静悬浮,光晕柔和。
忽然,楚星雨睁眼。
他抬头看向玉简,声音低沉:“你说‘叩宫三式’,可后面呢?”
玉简没有回应。
他盯着它,手指轻轻抚过眉心。那里还残留着方才修炼时的胀痛,但更多的是清明与力量感。
冷月听见问话,抬眸看他。
楚星雨却已闭眼,重新沉入修炼。
他的呼吸越来越慢,每一次都深入肺腑,带动全身气血共振。识海中,那颗微小的神魂缓缓旋转,像是一轮初升的月,静静照彻黑暗。
冷月望着他,唇角微微扬起。
就在这时,楚星雨左手忽然一抖。
他并未睁眼,但眉头微皱,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左肩衣料下,那块骨骼的震动变得急促,与玉简的灵韵频率完全同步。
玉简表面,“神魂引”三字缓缓裂开一道细纹。
一道全新的文字,正从裂缝中缓缓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