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枭拎着那个疯狂旋转的沙漏,像是拎着一个不听话的闹钟。
“包裹寄出,到付,不谢。”
他屈指一弹,一缕纯粹的混乱气息没入沙漏。
然后,他像扔一个烫手山芋,把沙漏奋力朝着时间深渊的出口扔去。
沙漏没有飞出去。
它在半空中,停住了。
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地攥住。
紧接着,整个时间深渊,这片宇宙的垃圾场,彻底静止。
漂浮的世界残骸不动了,吞噬绝望的时间清道夫凝固了,就连远处时间熔炉喷涌的毁灭能量,也变成了静止的画面。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宏伟、冰冷、不含任何杂质的意志,降临了。
不是通过声音,不是通过光芒。
是直接覆盖。
像一个程序员,把整个游戏的底层代码,替换成了另外一套。
“老公,正主来了。”
林晞雪从三轮车斗里站起来,舔了舔嘴唇,她脸上的慵懒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面对顶级食材的兴奋。
虚无的尽头,一只眼睛缓缓睁开。
那只眼睛里没有瞳孔,只有亿万条旋转的星河,和无数个以不同速度转动的齿轮。
它就是“时间之眼”。
万物之源的意志,直接降临了。
【根源审判。】
冰冷的意念,不是对夜枭说,而是对整个时间深渊下达的指令。
【变量‘夜枭’,从所有时间线,抹除。】
话音未落。
无数条金色的锁链,从“时间之眼”中爆射而出,目标直指夜枭。
每一根锁链,都不是实体。
它是一条完整而固定的时间线。
一根锁链缠绕上来,夜枭“看”到自己变成了一个普通的拾荒者,在江城捡了一辈子垃圾,最后在棚户区的铁皮屋里,孤独地老死。
另一根锁链套上他的脖子,他又“看”到自己成了某个魔法位面的大反派,被正义的勇者一剑穿心,钉死在王座上。
还有一根锁链,他成了星际帝国的皇帝,最终被叛乱的舰队轰成了宇宙尘埃。
无数个固定的“结局”,无数条无法更改的“命运”,要把他彻底锁死,变成一个永恒的,不会再有任何变化的“事实”。
“想给老子定个KPI?”夜枭扯了扯脖子上的一根金色锁链,那锁链上正播放着他作为一个农夫,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一生,“可惜老子不上班。”
“老公,自助餐开席了!”
林晞雪娇笑一声,她手中的次元终焉幡猛地展开。
那面小小的幡旗,此刻迎风暴涨,像一张遮天蔽日的黑色渔网。
一股恐怖的吸力从幡面上传来。
时间深渊里,那些漂浮的,代表着一个个被遗弃世界的残骸,剧烈地颤抖起来。
无数道灰黑色的气息,从这些残骸中被硬生生抽离出来。
那是亿万个文明,在走向终结时,所剩下的最后的“东西”。
是绝望,是不甘,是愤怒,是面对终末的无能狂怒。
“这可是亿万个世界的陈年老醋,够劲儿!”
林晞雪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次元终焉幡在吸收了这股庞大的负面情绪后,幡面上的黑色变得深不见底,仿佛能吞噬一切。
庞大的情绪能量,没有被林晞雪自己吸收,而是像决堤的洪水,源源不断地注入夜枭的体内。
夜枭身上的金色锁链,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被强酸腐蚀。
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
“动静挺大,就是菜不合胃口。”
夜枭无视了那些试图将他固化的时间锁链,他一步步走向那个被污染的,疯狂旋转的“永恒沙漏”。
他从兜里,掏出了那把布满铁锈的废铁刀。
“上班打卡,下班随意。”
夜枭举起刀,对着“时间之眼”咧嘴一笑。
“你他妈还想管我几点下班?”
他一刀,狠狠地捅进了“永恒沙漏”的中央。
“咔嚓——!”
沙漏,应声而碎。
没有爆炸,没有光芒。
一股无法形容的,超越了所有维度的“混沌时间风暴”,从破碎的沙漏中,轰然爆发!
那风暴是黑色的。
里面翻滚的,不是风沙,而是一个个相互矛盾,相互冲突的“历史”。
有“万物之源”诞生时的恐惧。
有它吞噬第一个文明时的贪婪。
有它被不知名存在打得狼狈逃窜的羞辱。
有卖炊饼的汉子和未来战士斗舞的荒诞。
还有亿万个被抹除的文明,在生命最后一刻发出的不甘嘶吼。
这股风暴,被林晞雪灌注的庞大情绪能量彻底点燃,化作了最纯粹,最不讲道理的“混乱”。
“哗啦啦——”
缠绕在夜枭身上的那些“时间锁链”,在这股风暴面前,就像纸糊的一样,瞬间被撕得粉碎。
风暴席卷,狠狠地撞向了天空中的“时间之眼”。
【逻辑……错误……】
【悖论……冲突……】
【系统……正在……崩溃……】
“时间之眼”那宏伟、冰冷的意志,第一次发出了不成调的,类似系统报错的嘶吼。
它那由无数星河构成的眼瞳,开始剧烈地闪烁,扭曲。
纯金色的秩序,被染上了斑驳的,无法清除的黑色。
“时间之眼”的核心法则,正在被夜枭的混乱,活活吞噬。
遥远的,无法被观测的维度深处。
停泊在混沌之海边缘的“终焉裁决号”星舰,猛地一震。
舰身上,那些扭曲的,如同铁锈般的凡尘符文,和新出现的,不断跳跃的时间印记,同时爆发出冲天的光芒。
这些光芒交织在一起,穿透了无数个维度,在夜枭那把废铁刀上,凝聚成形。
一把巨大的,由纯粹的“混乱时间”构成的虚幻刀刃,出现在夜枭手中。
“拆迁的来了。”
夜枭举起那把无形的“混沌时间之刃”,对着那只正在崩溃的“时间之眼”,狠狠地斩了下去。
这一刀,斩的不是实体。
斩的是“万物之源”对“时间”的定义。
斩的是它那套“唯一正确”的底层逻辑。
“轰——!”
天空中的“时间之眼”,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它只是像一个被戳破的肥皂泡,悄无声息地,轰然破碎。
亿万道金色的光雨,从空中洒落。
那是“万物之源”最本源的“时间法则”碎片。
夜枭张开双臂,任由那些光雨落在自己身上。
他眉心的“凡尘之刃”印记,像一个贪婪的黑洞,将所有的时间法则碎片,尽数吸收。
印记不再是刀的形状。
它开始旋转,演化。
最终,变成了一个指针胡乱转动,刻度不断变化的,漆黑的混沌时钟。
夜枭感觉自己和“时间”的关系,变了。
以前,他是砸钟的人。
现在,他就是钟本身。
一个不按任何规律走的钟。
时间深渊里,静止的一切,恢复了流动。
林晞雪打了个饱嗝,心满意足地靠回三轮车斗里。
“老公,这顿我给九分,还有一分怕你骄傲。”
夜枭吐掉嘴里不知何时点燃的烟头,他转动了一下三轮车的车把。
他看着那片破碎的,洒满金色光雨的虚空,又看了看那些重新开始游荡的“时间清道夫”。
“吃饱了?”
林晞雪点点头。
“走。”夜枭一脚蹬在脚踏上,“去把那个垃圾桶也给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