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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命途交汇

    此刻,雨过天晴,苍狼堡外一片清朗。

    大雨冲刷过的城墙湿漉漉的,阳光从云隙间落下,照在青石砖上,泛着冷光。雨水顺着檐角滴落,汇成小股水流,蜿蜒流淌,像是给方才的血战留下的印记。

    城下,展鹏飞独立,黑刀归鞘。

    他浑身真气收敛,气息沉稳,与先前激斗时那股狂烈之势判若两人。他眉目深沉,眼神平静得如同湖面,却让人心底发寒。

    沈玉伯站在旁边,看在眼里,不禁大喜。

    他快步迎到展鹏飞身前,双手抱拳,拱手弯腰,语气虔诚:“恭喜教主,顺利度过问心关!神功又进一层,实乃神教中兴之兆!”

    展鹏飞眉头一皱,冷声回道:“问心关?那是什么?还有,我不是你们的教主!”

    沈玉伯神情肃穆,连忙俯身:“具体详情,待教主移步堡内,属下自当一一道来。”

    展鹏飞冷笑,目光如电:“你沈家弯弯绕绕惯了,莫不是想设下奸计,引我入瓮?”

    “属下绝不敢!”沈玉伯急声辩解,语气中竟带了几分惶恐。

    展鹏飞沉吟片刻,抬手抚过刀柄,心中暗道:“罢了!凭我这一口黑刀,一身武艺,纵是刀山火海,又有何惧?若真是阴谋诡计,便叫他们血溅当场!”

    “前面带路!”他淡淡说道。

    “遵命!”沈玉伯大喜,躬身领路。

    随着一声清脆的拍掌声,堡内大道两侧忽然鼓乐齐鸣。只见数十名身着红衣的随侍鱼贯而出,吹拉弹唱,举着各色仪仗,整齐列队。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与花瓣的味道,彩带随风飘舞,仿佛要迎接一位久违的王者。

    展鹏飞心中一沉,眼神渐冷:“好一个阵仗!倒像是早已料定我会走进来……”

    他锐目一扫,只见街边民居与商铺门窗大开,无数百姓跪在地上,低头不语,连小孩都被捂着嘴,悄悄看着这黑衣持刀的青年。

    展鹏飞运功凝神,耳力敏锐,捕捉到了人群中低低的交谈声。

    “这算怎么回事?不是说堡里遇到大敌,让我们都躲着吗?”

    “可不是嘛!如今却让我们跪着迎接,咱到底是迎谁呢?”

    “莫非皇帝来了?荒唐!皇帝老儿哪会千里迢迢跑到这塞外?”

    “那这人是谁?连堡主都这般郑重其事……”

    展鹏飞听得心头火起,冷声一笑:“沈玉伯,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沈玉伯脸色大变,急忙躬身:“教主息怒!属下绝无他意!这一切……只是想让教主知道属下的忠心!”

    话音未落,他双膝一屈,竟要跪下。

    展鹏飞眼神一冷,脚尖微抬,轻点之间,正好托在他膝盖之下。只听“嗡”的一声,暗劲涌出,硬生生将沈玉伯托得直挺挺站起。

    沈玉伯身子一震,眼中闪过一抹诧异。他这一跪,本带几分试探之意,膝盖将触地时早已暗运内劲,想借机探测展鹏飞的功力深浅。岂料对方早有防备,不但轻松化解,甚至顺势一托,令他再无借口屈膝。

    沈玉伯心底骇然:“此子内力深厚如渊,收放自如,非是我能敌也。看样子我是赌对了!”

    展鹏飞冷声开口:“沈堡主,没必要如此虚礼。咱们之间的恩怨尚未了结,你若真有诚意,就把话说清!”

    苍狼堡,宗义厅内,檐角滴水声声。厚重的木柱撑起宽阔的大厅,堂中供桌上,香烟缭绕。

    展鹏飞立于中央,手扶刀柄,背脊笔直。他拒绝坐上主位,显得警觉而冷漠。沈玉伯与沈玉叔分列两侧,气氛凝重,连沈林翔都被拦在门外,不得入内。

    “教主,我修罗神教,源自西方,首任教主名曰修罗摩……”

    沈玉伯缓缓开口,将神教起源、教义与衰败之因一一道来。

    “‘止嗔、守正,以力护人’……本是护佑苍生之法,却被污为魔功。历任教主慈悲仁厚,广收门徒,不问出身……然而,奸邪败类混入其中,坏我神教声誉。再加之心魔试炼,许多教徒走火入魔,杀戮成性。久而久之,神教竟被天下唾骂,冠之以‘魔教’之名……”

    提及青原部落之事,沈玉伯更是声泪俱下:“此乃二弟、四弟所为!他们挟私妄为,行事悖逆,我知晓时已为时晚矣。教主若要报仇,属下愿以死赎罪。但愿您莫要毁尽神教根基,那是留给教主重振的希望啊!”

    展鹏飞沉默良久。

    他没有怀疑沈玉伯的话,因为从修炼混元玄功以来,他隐隐感觉此功与黑刀之力并非寻常。他的内息与沈玉伯所述的“炼神诀”极为相似,而这柄黑刀,更与传说中的修罗刀一一对应。

    难道……师父真是神教教主段震天?

    疑问在心头翻滚,他握紧刀柄,眼神一瞬间凌厉无比。

    “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究竟该如何呢?”

    矛盾与煎熬,让他胸口起伏。

    沈玉伯不敢多言,只垂首静候。沈玉叔在旁,满脸小心,唯恐此刻有丝毫差池。

    忽然,门外传来急切的脚步声。

    “父亲大人!四叔……四叔他去了!”沈林翔声音带着颤抖与悲愤。

    “什么!”沈玉伯身形一晃,竟一口气喘不上来,双眼一闭,差点栽倒在地。

    “兄长!”沈玉叔急忙扶住,泪眼婆娑:“二哥、四弟已先一步去了黄泉,你若再有闪失,沈家可就……可就散了啊!”

    展鹏飞闻言,心头也微微震动。

    他记得青原部落满门被屠的惨状,血流成河。可此刻,眼前的人,同样失去了至亲手足,哭声哽咽。

    我的痛,他们也有吗?

    他闭上眼,长长吐出一口气,抬手一挥,黑刀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沟,寒光逼人。

    “青原部落与苍狼堡之事,就此了结!但沈堡主,你需立誓,从今往后约束门下,不得再有残暴之举。若再有人犯……我展鹏飞,必亲手斩尽!”

    沈玉伯闻言,脸色苍白,心神恍惚,摇摇欲坠。

    片刻后,他强撑着站起身,拱手叹息道:“堡主勿要见怪,属下连失二弟四弟,一时悲痛过度,失态失仪。只是念及教主也曾痛失至亲,心中自觉羞愧,恨不能以死谢罪!但属下方才所言,句句属实,绝无虚假。老教主不在,唯有教主您,方能引领我等重振修罗神教昔日神威啊……”

    展鹏飞凝视着他,目光冷峻,却并未立刻开口。半晌,他才缓缓伸手,将沈玉伯扶住,不让他再次失态。

    “沈堡主,非我展鹏飞做作,而是你所言之事,我也一无所知。若真要论去留,恐怕只有寻得我师父,才能分辨清楚。”

    闻此,沈玉伯神色骤然一亮,连忙应声道:

    “教主所言极是,是属下操之过急了!在您外出寻师期间,青原部落之人,皆是我苍狼堡最尊贵的客人。若有人愿意入堡定居,必以上宾礼遇;若习惯草原之风,不愿进城,也可随时来堡领取粮草、牛羊、布匹,以解生活之忧。”

    这一番话,让展鹏飞心头一震。他最放心不下的,正是青原部落幸存的人们。若此事不稳,他便绝不可能离开。如今见沈玉伯言辞恳切,且苍狼堡上下已领教过自己手中黑刀之威,谅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暗暗吐出一口气,收敛刀锋,终于拱手一揖:

    “既如此,我展鹏飞谢过沈堡主。青原部落人皆是我至亲至友,若能得堡主庇护一二,我便能安心外出寻师,查明真相。”

    沈玉伯闻言大喜,眼含泪光,朗声应道:

    “教主何须言谢!今日虽痛失二弟四弟,但得以迎回教主,乃是我沈氏列祖列宗与诸多教众最大的欣慰!属下这便下令,筹备青原部落的安顿与迁徙之事!”

    大厅寂静,只有烛火摇曳。

    有人松了口气,有人却暗暗心惊。

    喜优参半。

    恩怨未了,江湖路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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