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个人走进殡仪馆,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让人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正中央的停尸台上,盖着一块刺眼的白布,下面凸起一个人形的轮廓,静静地躺着。
戴着口罩的工作人员站在旁边,平静地叙述,“尸体是在轮船下方的礁石沟里发现的,卡得很深,由于浸泡时间过长,尸体已经严重变形,也有海底生物啃噬的痕迹,提取不到有效的DNA进行比对,所以,请各位家属主要从随身物品和体型特征上辨认。”
“不……应该不是屿川。”赵语莲喃喃着,挣脱了姜启年的搀扶,踉跄着走上前,她颤抖着手,猛地揭开了那块白布。
躺在那里的身体呈现出一种诡异的青灰色,肿胀得厉害,面容模糊不清,像是被重物撞击和生物啃食过,已经辨不出原来的五官。
皮肤表面沾着暗绿色的海藻和不明附着物,湿漉漉的,散发着一股咸腥与腐败混合的刺鼻味道。
“呕——”姜梨被这场面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连连后退到门口,捂住眼睛不敢再看。
赵语莲的目光死死盯在那具尸体身上皱巴巴、依稀可辨款式的衣服上,那确实是姜屿川出门前穿的那套高级定制西装。
她情绪瞬间崩溃,扑上前去,伸手想要抚摸那肿胀可怕的脸,却又在半空停住,转为紧紧抓住尸体的手臂,“屿川,真的是你吗?我不信……”
方之璇也缓缓走上前,她的目光没有过多停留在那张可怕的脸庞上,而是落在了尸体肿胀变形的手上。
无名指上,套着一个铂金戒指。
她俯下身,小心地将戒指取了下来,声音带着哽咽,“这是……屿川的订婚戒指,仅此一个,是我们一起设计的,上面还有他名字的缩写。”
这一下确认,像是压垮赵语莲的最后一根稻草,她哭得更凶,整个人几乎瘫软在停尸台边,手掌不停地抚摸着那僵硬的躯壳,“这么多天,你一个人孤零零地泡在海水里,一定很难受吧?要是早点找到你就好了……”
姜启年也红了眼眶,上前用力拉住她,声音沙哑,“语莲!别看了,孩子已经走了,我们让他安息吧。”
赵语莲哭得凄楚,“让我再看看他!我好不容易把他养这么大……他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就走了……我接受不了啊……”
一片混乱的悲痛与嘈杂中,姜梨躲在门后瑟瑟发抖,不敢面对。
姜栖却站在稍远的位置,冷眼旁观,神情平静得近乎漠然,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工作人员。
她冷冷地看着那具不成人形的尸体,心里竟然没有半点波澜。
她打心底里讨厌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
以前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过,要是他不在这个世上就好了。
没有他,赵语莲或许不会那么顺利地登堂入室,抢走父亲,逼走母亲。
五岁那年,她原本幸福的三口之家骤然破碎,在姜家过着寄人篱下、被称作“私生女”的生活。
姜屿川的存在,就像一根扎在她心头的刺。
如今,这根刺似乎真的被拔除了。
她心底竟掠过一丝近乎冷酷的快意,甚至更无情地想,要是能把他妈妈和妹妹也一起“打包带走”就好了,这个家就彻底清净了。
方之璇压抑的哽咽声将她的思绪拉回现实。
姜栖的视线落在那枚被方之璇取下的戒指上,眉心几不可察地一凝。
她捂着鼻子,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气味,走近了几步。
目光再次扫过尸体,她注意到了那只戴着男款手表的手腕。
手表紧紧地箍在肿胀的手腕上,金属表带几乎陷进了发白的皮肉里,像是长在了一起。
可是,那只被取下了戒指的无名指,虽然能看到一圈浅浅的凹痕,但那痕迹并不深。
姜栖心里那点异样感越来越重。
她想起以前陪白雅舒参加一场高端珠宝拍卖会,听专家介绍过一款传奇的红宝石戒指。
那专家提到,中世纪一位伯爵夫人坠海身亡,多日后尸体被打捞上来,她手上那枚珍贵的红宝石戒指因为尸体肿胀,已经深深嵌进皮肉,专业人员用了特殊的工具,才能完整无损地取下。
可刚刚,方之璇好像很轻易就把戒指取了下来?
而且,她第一时间就去确认戒指,像是完成某种确认的任务。
如果,躺在这里的人不是姜屿川……
那他去了哪里?
他明明即将结婚,在家中备受宠爱,是名正言顺的公司继承人,看起来什么都不缺。
姜栖想起很早之前,姜屿川对她说过“把姜氏交给你打理”这样的话……
乱七八糟的念头在她脑海里冲撞。
不管怎样,姜屿川的死亡此刻已经被确认。
消息很快就传出去,明天就要举行丧礼,让他入土为安。
方之璇从殡仪馆回到家,脸色有些疲惫,但更多的是平静。
宋秋音还住在她这里,见她回来,从沙发上站起来,脸色紧张地迎上来,“确认了?真的是姜屿川没了?”
方之璇走到餐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确认了,姜家人都去了。”
“他死了,那我怎么办?”宋秋音的声音透着慌乱,“从昨天开始,陆迟就派徐远找我了,问我在哪,要和我见一面。”
方之璇倒水的动作一顿,水差点洒出来,“找你干什么?说了什么事吗?”
“没说。”宋秋音摇头,手指不安地绞在一起,“就是什么都没说,我才心慌,我总觉得是当年仓库火灾的事,他起疑心了,要找我核实。”
方之璇喝了一口水,宽慰道,“也不一定,或许是其他事。”
“一个多月没联系,突然联系我,能有什么好事?”宋秋音声音提高了些,带着恐惧,“当年是姜屿川找上我,要我那样说的,现在他一走了之,留下我一个人,我怎么应付陆迟?他要是查出来……”
方之璇冷静地说,“你继续在这里躲着,不要联系任何人,我这边很安全,他不会找到你的。”
“这样躲着也不是办法啊!”宋秋音急了,“难道我要躲一辈子吗?”
“那你还有其他办法?”方之璇反问。
宋秋音一噎,沉默了片刻,她忽然又问,带着试探,“不过你们当初……是怎么做到让姜栖忘了仓库那段记忆的?”
方之璇放下水杯,语气冷淡,“这你就不用知道了。”
宋秋音没再追问,但心里却隐隐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