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伯躬身退下，脚步都轻快许多。凌曦能感觉到，那股常年萦绕在他身上的暮气，消散了不少。
没有立刻开始改良丹方。
她拿着泛黄图纸，在这座破败店铺内，开始一寸寸仔细勘察。
走过布满灰尘的药柜，指尖拂过，能感受到木质中残留的灵气早已流失殆尽。
穿过堆满杂物的后堂，脚下的青石板，有几块出现了不正常的沉降。
最终，她的脚步，停在了后院那口早已干涸的、布满蛛网的废弃古井旁。
目光，落在了井底。
井底，一块看似普通的青石板，其上纹路与地契图纸上的某个标记，隐隐重合。
没有立刻下去。
她只是将一缕神魂，探入井中。清晰地“看”到，那块青石板之下，铭刻着一个极其古老的、用于隔绝气息和探查的“龟息阵”。手法虽然粗糙，但理念却颇有上古遗风。
跃入井中，伸出手，在那块青石板上，以一种特定的韵律，轻轻敲击了三下。
“咔……咔咔……”
一阵令人牙酸的机括声响起。青石板缓缓移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通往地底深处的漆黑入口。
她独自一人，走了进去。
阴冷潮湿的石阶，盘旋向下。石壁之上，每隔十丈，便镶嵌着一颗早已失去光泽的月光石。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腐的、丹药与矿石混合的气息。
约莫百丈之后，前方豁然开朗。
一股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间巨大的地下密室。这里，才是回春阁真正的炼丹重地。密室中央，有一个方圆数丈的巨大地火阵法，由不知名的赤色晶石铺就。但此刻，从阵法中心引出的那缕地火，却如同风中残烛，火焰萎靡，颜色驳杂，散发出的灵气，更是混乱不堪。
凌曦看着眼前这座残破的阵法，那双冰冷的眸子里，第一次，露出了然之色。
丹方，只是表象。
这地火灵脉的衰败，才是这家店铺，没落的根源。
没有立刻动手。
她只是绕着那座巨大的地火阵法，缓缓踱步。以神魂之力，探入阵基深处。《上古阵法残解》中那浩如烟海的知识，在她识海中，飞速运转、比对。
很快，她便找到了症结所在。
整条地火灵脉，其核心的三十六处能量节点，已有超过二十处，被长年累月沉淀下来的火毒与杂质，彻底堵塞。
开始徒手修复。
伸出右手食指。指尖之上，一缕极其精纯的、属于炼气期大圆满的灵力，悄然凝聚成形。
没有用蛮力去冲击。
她将那缕灵力，凝聚成一根比发丝还要纤细的，灵力之针。同时，庞大的神魂之力，也附着在这根针上。
然后，将这根针，精准无比地，刺入了其中一个早已黯淡无光的堵塞节点之中。
“嗡——”
灵力入体，立刻“看”到了节点内部的景象。那是一团由火毒、杂质、以及常年累月沉淀下来的废弃药力，混合凝固而成的、如同顽石般的淤塞物。
她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极其玄奥的震动法门，开始轻轻地，搅动那团早已固化的杂质。
神魂，如同最精密的声波，以一种特定的频率，将那团淤塞物，从内到外，一层层地，震碎、剥离、分解。
一丝一毫的差错，都会导致整个节点彻底崩毁。
一炷香后。
“啵。”
一声轻响。那处堵塞了数十年的节点，如同被穿刺的气泡，瞬间疏通！一股精纯的地火之力，顺着灵脉，重新开始流淌！
凌曦的额角，渗出了一丝细密的汗珠。这种精细入微的操作，对心神的消耗，远比一场大战更大。
她没有停歇。
第二处，第三处，第四处……
数个时辰后。
当最后一处堵塞的节点，也被彻底疏通之时。
“轰——！”
一声沉闷的轰鸣，自地底深处，轰然响起！
整座地火大阵，瞬间爆发出璀璨的、刺目的赤红色光芒！
一条足有手臂粗细的、颜色纯粹如红宝石般的火焰巨龙，从阵法中央，冲天而起，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龙吟！
地火，活了！
她还不满足。
再次伸出手，以神魂为笔，灵力为墨，在那座本就已臻完美的地火大阵之上，飞快地，刻画下了几个，来自《上古阵法残解》的，全新的聚火符文！
火焰巨龙，在融入了那几个全新的符文之后，再次发出一声欢愉的龙吟！它的体型，竟再次暴涨了三分！
凡火，彻底蜕变成了，真正的灵火！
“轰隆隆……”
整个回春阁，都在这股恐怖的地火威能之下，剧烈地颤抖起来！
楼上，正在整理药材的陈伯，感受到这股既熟悉又陌生的、精纯了百倍的地火气息，脸色骇然大变！
他连滚带爬地，冲下密室！
当他看清，那条如同神龙般盘旋飞舞的赤红地火，以及那个静静站立在火焰之旁，神情淡漠的少女时。
他那颗苍老的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他看着那个静立于火焰之旁的淡漠背影，身体剧烈颤抖，最终，对着她，行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凌曦没有回头。
只是平静地，看着那条被她彻底驯服的，地火之龙。
“前辈……这……这……”陈伯激动得语无伦次。
“从今日起，回春阁，暂停营业。”凌曦的声音，打断了他的话。
陈伯一愣。
他本以为，有了这等神火，回春阁当立刻开门，一鸣惊人。
“为何？”
凌曦缓缓转身。那双冰冷眸中，闪烁着光芒，如同棋手看着刚刚布好的棋局，一切尽在掌握。
“现在的我们，是一只抱着金山的，三岁孩童。”
“我们要做的，不是去闹市炫耀。”
“而是，关上门，磨利我们的爪牙。”
一枚储物袋，被扔到了陈伯的面前。“这里面，是我之前炼制的百枚极品凝气丹。你去城中最大的黑市‘鬼市’，将它们，换成灵石。”
“记住，分批出手，不要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你只需要告诉他们，你背后有一位神秘的炼丹大师即可。”
“然后，用这些灵石，去招募一些，信得过的，被丹阳城那些大势力打压的，落魄散修。实力不必太高，筑基初期即可。但心性，必须狠。”
“告诉他们，回春阁，管吃，管住，管丹药。但他们的命，从今以后，是我的。敢有二心者，我会亲手，将他们，连同神魂，一起炼成丹药。”
她最后一句话，说得风轻云淡，却让陈伯听得浑身一颤，冷汗直流。
凌曦看着溶洞之外，那条通往丹阳城繁华街道的黑暗甬道，眼神，冰冷如刀。
她知道，在没有足够自保的利爪与獠牙之前。
过早地，暴露财富，只会引来，灭顶之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