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从棺椁后方延伸出的通道,比之前的甬道更加狭窄、曲折,倾斜的角度也更大,仿佛直通山腹深处。空气几乎凝滞,那股浓郁的、带着腐朽与腥甜的气味几乎凝成实质,即使隔着加厚的药汁面罩,也让人鼻腔发痒,胸口发闷。牛角灯的光芒在这里显得如此微弱,只能勉强驱散身前几步的黑暗,两侧粗糙的岩壁在晃动的光影中投下扭曲的阴影,如同蛰伏的鬼怪。
脚下不再是松软的淤泥,而是潮湿滑腻的岩石,布满了深浅不一的水洼,稍有不慎便会滑倒。众人不得不放慢速度,手脚并用地向下摸索前行。寂静中,只有粗重的呼吸声、衣料摩擦岩壁的窸窣声、以及水珠从头顶岩缝滴落的、规律得令人心慌的“嗒、嗒”声。
林微紧跟在楚瑾宸身后,一手扶着冰冷的岩壁,另一只手紧握着装有解毒药粉和烈酒的小皮囊,全身的感官都提升到了极致。她不仅仅在警惕可能存在的物理危险,更在仔细感受着周围环境的变化——空气的流速、气味的细微差异、岩壁的湿度与温度。作为一名法医,她对环境线索的敏感度远超常人。
“王爷,小心。”前方的玄一突然停下脚步,压低声音示警。灯光照去,只见前方通道出现了一个近乎垂直向下的断崖,深不见底,只有几根看似腐朽的、嵌入岩壁的粗大铁链垂落下去,不知通往何处。铁链上布满了暗红色的锈迹,在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
“看来,这就是当年那些盗墓贼留下的‘路’了。”楚瑾宸走到断崖边缘,向下望去,只有一片吞噬光线的黑暗,“只是不知,下面还有多深,这些铁链是否还牢固。”
一名擅长攀援的暗卫上前,用力拽了拽其中一根铁链,铁链发出沉闷的“嘎吱”声,簌簌落下不少锈屑,但主体似乎还算坚固。
“王爷,属下先下去探路!”那暗卫请命道。
楚瑾宸沉吟片刻,点了点头:“系好安全绳,小心行事。若有不对,立刻发信号。”
暗卫将牛角灯挂在腰间,取出备用的绳索在腰间和铁链上打好结,然后深吸一口气,双手抓住冰冷的铁链,双脚蹬着岩壁,开始缓缓向下滑去。他的身影很快便被黑暗吞没,只有腰间那点灯火如同萤火虫般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摇曳下坠。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紧张地注视着那点逐渐变小的光芒,倾听着下方传来的细微动静。时间仿佛变得格外漫长。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下方终于传来了三声短促的、敲击铁链的声音——这是事先约定的“安全”信号!
众人松了口气。
“依次下去!注意安全!”楚瑾宸下令。
队员们两人一组,开始沿着铁链向下滑行。楚瑾宸看向林微,眼中带着询问。
林微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她将药囊和工具包在身后系紧,学着前面队员的样子,抓住冰冷的铁链。铁链入手刺骨,上面的锈迹硌得手心生疼。楚瑾宸紧随在她身后,沉声道:“别往下看,抓紧,我就在你后面。”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林微定了定神,依靠着手臂和核心的力量,配合双脚蹬踏岩壁,开始向下移动。垂直下降的感觉令人心悸,尤其是身处如此幽闭黑暗的环境,仿佛正坠向无间地狱。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脚下无尽的黑暗,只专注于每一次抓握和蹬踏。
下降了大约二三十丈(约六七十米),脚下终于传来了踏实的感觉。先下来的队员已经点亮了更多的牛角灯,将下方一小片区域照亮。
这里似乎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溶洞,空间远比上面那个放置棺椁的洞室要宽阔得多。空气依旧沉闷,但那股腥甜之气似乎淡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阴冷的气息。溶洞顶部垂下无数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地面上也耸立着相应的石笋,在灯光映照下,折射出幽微的光芒。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溶洞正中央,赫然矗立着一座完全由某种黑色巨石垒砌而成的、造型古朴诡异的方形祭坛!祭坛约一人高,四面刻满了无法辨认的、扭曲的符文,与之前见过的任何文字或图案都迥然不同,透着一股蛮荒邪恶的气息。
在祭坛的顶端,是一个凹陷的圆槽,大小正好与那“幽冥珠”相仿!圆槽内部光滑异常,仿佛经常有物体在其中转动摩擦。
“这……这才是真正的核心所在!”林微看着那祭坛和圆槽,心中震撼。之前的棺椁和盗墓贼尸骸,恐怕只是这处神秘之地外围的陪衬或者说……牺牲品!
楚瑾宸的目光扫过祭坛和那些诡异的符文,脸色凝重至极:“此地绝非寻常墓葬!看这祭坛形制符文,更像是某种……远古祭祀的场所!那‘幽冥珠’,恐怕也并非简单的陪葬品,而是这祭祀仪式中的关键之物!”
这个推断让所有人都感到脊背发凉。如果“幽冥珠”是某种古老邪祭的法器,那么它的邪异和危险程度,恐怕远超他们之前的想象!
玄一带着两名暗卫小心地靠近祭坛,检查周围。忽然,一名暗卫低呼道:“王爷,祭坛后面有东西!”
灯光移过去,只见祭坛后方紧贴着岩壁的地方,竟然有一扇紧闭的、看似由青铜铸成的门!门上同样刻满了那种扭曲的符文,门缝处严丝合扣,仿佛与岩壁融为一体。门上没有常见的门环或锁孔,只有中心位置,有一个与祭坛顶端一模一样的圆形凹槽!
“玄门!”楚瑾宸瞳孔微缩,“看来,这祭坛是钥匙,那‘幽冥珠’便是开启这扇门的‘匙’!门后……究竟藏着什么?”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可能触及到了一个惊天秘密的边缘。这扇青铜门之后,隐藏的可能是难以想象的宝藏,也可能是……毁灭一切的灾厄。
林微走到青铜门前,仔细观察着门上的符文和那个凹槽。她注意到,门缝边缘的岩石颜色与周围略有不同,似乎有被高温灼烧过的痕迹。而且,空气中那股若有若无的腥甜气,似乎正是从这门缝中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的!
“王爷,”林微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门后的东西……给我的感觉非常不好。这气味,还有这些符文……我们必须极其谨慎。”
楚瑾宸深深看了一眼那扇仿佛隔绝了两个世界的青铜门,沉声道:“你说得对。此地诡异,远超预期。我们此行的目的已达到,找到了源头,拿到了样本。在没有万全准备,没有弄清这扇门和祭坛的底细之前,绝不可贸然开启。”
他果断下令:“收集此处所有能带走的线索,尤其是祭坛上的符文,想办法拓印下来。然后,我们立刻撤离!”
探寻止步于此,并非畏惧,而是审慎。幽穴深处的这扇玄门,如同一个巨大的问号,悬在了所有人的心头。它诱惑着人们去开启,却也散发着致命的危险气息。
带着满腹的疑问和沉重的发现,一行人开始按照指令,小心地拓印符文,记录地形,随后沿着来路,开始艰难的返回。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他们离开后,那扇紧闭的青铜门中心凹槽内,一丝微不可查的幽蓝光芒,如同沉睡巨兽缓缓睁开的眼睛,悄然闪烁了一下,随即又隐没于无尽的黑暗之中。
幽穴玄门,秘密初露。这一次的撤离,并非结束,而是另一段更加惊心动魄的探寻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