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远铮停下脚步,回头看她,眼神里全是不信,
“真不疼?你脸色看着不太好。”
“就是有点胀,不碍事,比以前好多了。”
苏曼卿也没说假话。
也不知道是灵泉水调理过身体,还是因为生过孩子的原因,她这一次来月事不再像从前那样痛得死去活来了。
只是微微有点胀痛而已,比起以前来好受太多了。
霍远铮认真地盯着她看,像是在辨认她是不是在安慰自己。
苏曼卿无奈了,拉着他就往回走,“你别忙活了,我躺一会儿就好。”
霍远铮被她拉着,顺从地走回床边。
看她确实不像强忍剧痛的样子,紧绷的神经才稍稍放松了些,但眉头依旧没有完全展开。
“真不用红糖水?”他确认道。
“真不用。”苏曼卿好笑地摇摇头,脱了鞋爬上床,扯过薄被盖好,“你快上来吧,别杵在那儿了。”
霍远铮这才磨磨蹭蹭地上了床,在她身边躺下。
不过他没像往常那样立刻关灯,反而侧过身,支着脑袋,借着台灯昏黄的光,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你看什么呀?”苏曼卿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嗔怪道。
“看你。”
霍远铮回答得理所当然,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又小心翼翼地把手覆在她小腹上,隔着薄薄的睡衣和被子,掌心温暖干燥。
“这样……会不会好点?”
他动作生疏,带着一种笨拙的体贴,那小心翼翼的劲儿,仿佛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
苏曼卿心里那点暖意瞬间化开,蔓延到四肢百骸。
她没推开他的手,反而往他身边靠了靠,轻轻“嗯”了一声。
房间里安静下来,只有彼此清浅的呼吸声。
霍远铮看着她渐渐放松的眉眼,感受着手心下她身体传来的微温,忽然觉得,就这样安安静静地守着她,好像……也挺好。
虽然,心里头那点没能如愿的遗憾,还是像个小钩子似的,挠得他有点痒痒。
但比起她的舒坦,那点痒,忍忍也就过去了。
“睡吧。”他低声说,他手伸长,拉了一下床边灯的开关。
黑暗笼罩下来,只有窗外朦胧的月光。
苏曼卿在他温暖手掌的安抚下,小腹的坠胀感似乎真的减轻了不少。
她闭上眼,嘴角微微弯起。
而另一边,方佩兰却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些指指点点的议论,眼前晃动着工人们鄙夷唾弃的眼神。
她苦心经营的体面形象,一夜之间坍塌殆尽,这让她如何能不懊恼?
更让方佩兰心焦如焚的是,配方还没摸着影子,自己就先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
而这一切,都是拜苏曼卿那个小贱人所赐!
想到刘科长那冰冷的目光和毫不留情的警告,方佩兰胸口堵得几乎要爆炸。
道歉?让她去给苏曼卿低头?
这怎么可以?
翌日清晨,方佩兰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早早来到了海岛日化厂的实验室。
她刻意打扮了一番,穿了件簇新的浅灰色列宁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重新端起“京市特派员”的架子。
然而,当她推开实验室的门时,里面原本低声交谈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个技术员抬起头看向她,眼神复杂,有好奇,有探究,更多的是一种疏离和不易察觉的防备。
显然,昨天的流言已经彻底传开,她和苏曼卿那点“家事”,大家都“门儿清”了。
方佩兰心头一沉,脸上却挤出一个得体的笑容。
“大家早啊。”
回应她的,是几声含糊的“早”,随即大家便各自低头忙活,没人主动跟她搭话,气氛尴尬而冷凝。
方佩兰暗自咬牙,走到自己临时的办公桌旁,放下挎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油纸包。
她解开绳子,里面是几块京市带来的绿豆糕,香气瞬间飘散开来。
“小吴,小王,小赵,”她挨个点名,语气亲切,“我从京市带了点特产糕点,大家尝尝,别客气。”
被点到名的几个年轻技术员互相看了一眼,有些犹豫。
京市的糕点,在这海岛可是稀罕物。
最终,有两个家境一般,平时也爱贪点小便宜的,抵不住诱惑,腼腆地道了谢,接了过去。
另一个年纪稍长,性格沉稳些的赵技术员,却只是礼貌地摆摆手。
“谢谢方特派员,我早上吃过了,您留着吧。”
说完,便转身继续摆弄仪器,态度不卑不亢。
方佩兰脸上笑容不变,心里却恨得骂了一句。
跟苏曼卿一样的榆木疙瘩!不识抬举!
就在这时,实验室的门再次被推开,苏曼卿走了进来。
方佩兰看见她,新仇旧恨一齐涌上心头,手指掐进了掌心。
可下一秒,就被跟在后头进来的刘科长给狠狠地瞪了一眼。
看到对方严厉的眼神示意,方佩兰只得强压下怒火,不情不愿地朝着苏曼卿走了过去。
“曼卿……”她声音放得很柔,带着刻意的示弱,“我能……跟你单独说几句话吗?”
苏曼卿正低头整理记录本,闻言头也没抬。
“方特派员,现在是工作时间,实验室里谈工作可以,私事的话,恐怕不太方便。”
方佩兰被她这公事公办的态度噎了一下,脸上的委屈更甚,眼圈甚至微微泛红,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曼卿,我知道你对我有误会,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话没说开。我就耽误你几分钟,好不好?有些事,我想当面跟你解释清楚。”
她这副我见犹怜的白莲花模样,若是昨天之前,或许还能博得几分同情。
可此刻,实验室里谁不知道她那点底细?
刚才接了糕点的那个姓吴的技术员,大概是吃人嘴短,犹豫了一下,竟然小声帮腔。
“是啊,苏技术员,毕竟是一家人,有什么误会早点说开才好。”
“……方特派员毕竟是长辈,又是京市来的客人,姿态都放这么低了,苏技术员你就……别太较真了嘛。家和万事兴,厂里和气才能生财不是?”
小王也在一旁硬着头皮劝说道。
方佩兰低下头,用手帕轻轻按了按眼角,肩膀微微耸动,越发显得隐忍又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