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边一个,牛头人身,手持钢叉,煞气冲天。
右边一个,马面獠牙,手握铁链,鬼气森森。
正是阴司大名鼎鼎的牛头马面!
它们一出现,就一左一右,分立两旁,神情肃穆。
紧接着,一个身穿九品官服,头戴乌纱帽,面容古板威严的中年男子,从扭曲的空间中,龙行虎步的走了出来。
他身上散发出的,就是法海白天看到的那股纯正的阴德之气。
镇江府城隍,吴正。
白青青看到这阵仗,吓得花容失色,连忙躲到法海身后,妖气收敛到了极点。
她虽然是五百年的狐妖,但在阴司正神面前,跟一只待宰的鸡崽子没啥区别。
城隍吴正的目光,先是在瑟瑟发抖的白青青身上扫过,眉头一皱,闪过一丝厌恶。
随即,他才将目光,投向了法海。
当他看到法海那年轻过分的脸以及身上那纯正浩瀚的佛光时,眼里也不由的露出一丝讶异。
“你,就是金山寺的住持,法海?”
吴正开口,声音不带丝毫感情,像九幽寒铁在摩擦。
“贫僧正是。”
法海不卑不亢,双手合十,“不知城隍爷深夜驾临,有何贵干?”
“本官来这,只为三件事。”
吴正伸出三根手指。
“第一,你寺里,为啥会藏有妖物?佛门净地,哪容得妖邪盘踞?”
他这话,明显是指白青青。
不等法海回答,他又继续说道。
“第二,黑风大王是黑山老祖座下妖王,在阴司也有备案。你把他超度了,可知已经是越界行事,坏了阴阳规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吴正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死死盯着法海。
“你那佛宝,从哪来的?为啥会引得天地异象,甚至惊动了本官的官印?”
这三个问题,一个比一个严重。
每一个,都像一座大山,压了下来。
这是兴师问罪来了。
法海听完,脸上却毫无惧色,反而笑了。
“城隍爷的问题,贫僧可以回答。”
“但在这之前,贫僧也想问城隍爷几个问题。”
“哦?”吴正眉毛一挑,似乎没料到这个小和尚竟敢反问他。
“贫僧想问,黑风大王为祸镇江一年多,残害百姓吸人魂魄,为啥城隍爷你,身为本地阴司正神,却坐视不理?”
“贫僧再问,玉狐姐妹盘踞府城,窃取一地文运,断绝士子前程,这种动摇国本的大罪,为啥城隍爷你,依旧不闻不问?”
“贫僧最后想问。”
法海的声音,猛的拔高,跟洪钟大吕一样。
“阳间神,阴司官,食万民香火,掌一方水土。遇妖邪而不除,见罪孽而不罚。城隍爷,你这神,当的……是不是有点太安逸了?!”
一连三问,字字诛心!
吴正的脸色,一下变得难看无比。
他身后的牛头马面,更是勃然大怒。
“大胆妖僧!竟敢质问府君大人!”
牛头踏前一步,手中钢叉一震,就想动手。
“退下!”
吴正冷喝一声,止住了它。
他深深的看着法海,眼里第一次有了凝重之色。
他没想到,这个小和尚,不止佛法高深,言辞竟也这么犀利,句句都打在他的软肋上。
半晌,吴正才慢悠悠的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跟自嘲。
“你以为……本官不想管吗?”
他指了指头顶的天。
“这天,早就变了。”
“黑山老祖法力通天,跟朝中权贵也有勾结。那玉狐姐妹,更是有大背景,她们背后的人,连本官都惹不起。”
“本官这小小的九品城隍,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又怎么管得了这滔天的洪水?”
他说着,惨然一笑。
“本官今天来这,名为问罪,实为求生。”
他对着法海,竟长长一揖。
“还请大师,教我!”
城隍,向一个凡僧行礼。
这一幕,要是传出去,足够震惊整个大乾王朝的修行界。
白青青躲在法海身后,已经看的目瞪口呆,她感觉自己这五百年来的世界观,在今晚,被颠覆的一干二净。
法海坦然受了这一礼。
他知道,吴正拜的不是他,而是他表现出来的实力跟背景。
从吴正服软的那一刻起,这场交锋的主动权,就已经彻底落在了他的手里。
“城隍爷言重了。”
法海扶起他,一脸悲天悯人,“降妖除魔,本就是我辈分内的事,何来求教一说。”
这话说得漂亮,却半点不接对方的茬。
吴正人老成精,自然听得出法海的言外之意。
想让我帮忙?
可以。
拿出你的诚意来。
吴正苦笑一声,他知道,今天不出点血,是走不出这金山寺了。
他沉吟片刻,从袖子里拿出一物,递了过去。
那是一枚巴掌大小的令牌,非金非木,通体漆黑,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令”字,背面则是一幅阴司鬼差的图案。
令牌一出,周围的阴气就浓郁了几分。
“这是我阴司的巡游令。”
吴正解释道,“拿了这令牌,就等于阴司八品巡游使。可以号令一地的山神土地,可以调遣十名阴兵鬼差,更能在阳世跟阴司之间,便宜行事。”
“最重要的是……”
吴正看着法海,“有了这令牌,就算是在我阴司挂了号,有了正式的编制。日后行事,就是名正言顺,就算是黑山老祖,也不敢再轻易说你是越界。”
“大师,这,就是在下的诚意。”
法海接过令牌,入手冰凉。
他用天眼通一看,只见这令牌上,阴德之气流转,跟镇江府的地脉气运,隐隐相连。
是真东西。
而且,这东西的价值,远比吴正说的还要大。
有了它,就等于金山寺从一个民办机构,摇身一变,成了受官方认证的事业单位。
这层虎皮,在关键时刻,作用可就太大了。
法海心里满意,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城隍爷有心了。”
他把令牌收起,话锋一转,“只是,这巡游使的官,贫僧可以接。但这黑山老祖跟玉狐姐妹的事,依旧棘手。”
“贫僧如今修为尚浅,金山寺家小业小,怕是有心无力啊。”
这是坐地起价了。
吴正眼角抽搐了一下,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大师有啥要求,但说无妨。”他咬了咬牙,说道。
“贫僧不要别的。”
法海伸出两根手指。
“第一,贫僧要城隍爷你,开放镇江府的功德簿跟罪孽录,供我随时查阅。”
功德簿,记录一地百姓的善行。
罪孽录,记录一地生灵的恶行。
这本是城隍的专属权限,从不给外人看。
法海要这个,目的很简单。
有了它,就等于有了一个全自动的任务发布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