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天启元年,三月二十八,清晨。
伴随着浑厚悠远的洪亮钟声,北京城永定门那厚重的城门,也在阵阵嘎吱作响的门轴转动声中缓缓开启。
“嗒嗒嗒,嗒嗒嗒……”
而就在城门刚刚打开之际,一阵急促清脆的马蹄声,也是随之从城外薄雾中远远传了过来,
“大捷,大捷,奴酋奴儿哈赤父子授首,辽东大捷!”
紧接着,当为首一名眼蒙绷带的高大骑士从薄雾中冲出之时,一阵如同黄钟大吕的兴奋高呼,也是在一众守耳中突兀炸响。
“什……什么?”
“啥,辽东大捷、老奴授首,咱……咱没听错吧?”
看着眼前呼啸而过的马队,几名打着哈欠的守门军士,瞬间便被冲击得睡意全无。
没办法,萨尔浒之败,还没过去几年呢。
“大捷,大捷,奴酋奴儿哈赤父子授首,辽东大捷……”
很快,就在守门军士难以置信的目光中,伴随着马队入城,辽东大捷的高呼也是沿着永定门一路向北,继而不断传播扩散开来。
“天呐,这……这是真的吗,老奴真的死了?”
“嘁,这可是天子脚下。敢拿这种事儿逗皇帝,不要脑袋了不成?”
“好啊,那祸害辽东的建州老奴终于是死了,哈哈哈哈……”
大明纵有千般不好,但有一点,百姓绝不会出现鞑清治下的那种麻木不仁的情况。
听到老奴授首、辽东大捷的消息传来,即便是最底层的小商小贩和普通百姓,那也是个个与有荣焉的激动高呼起来。
而随着这些人的激动欢呼,刚刚才从睡梦中苏醒过来的北京城,顿时如同水落油锅,转瞬间便火爆沸腾开来。
“外城发生了什么事……”
位于大明门内六部九卿各部衙署,一众上值的大小官吏正打着哈欠签到画卯。
听到外城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以为出了什么大乱子的他们,顿时不由得个个面色大变起来。
“末将马祥麟,奉右佥都御史、辽东经略之命,携建州奴酋奴儿哈赤父子首级,向陛下报捷!”
就在各部衙门官吏大惊之际,一队风尘仆仆的骑兵,已是闪电般冲到了兵部衙门外。
“什……什么?”
“辽东大捷、老奴授首,咱……咱没听错吧?”
与那些普通军民百姓一样,陡然听到这辽东大捷的消息,这些兵部的官老爷们,表现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整个兵部上至尚书、侍郎,下到主事、小吏,一众官吏有一个算一个,不是呆若木鸡就是狂掏耳朵,却硬是没一个敢信。
没办法,自众三大征结束之后,大明都多少年没收到过什么捷报了。
尤其是辽东方面,自万历四十七年萨尔浒之战以来,整天不是这里兵败就是那里沦陷,就从来没有过未有过什么好消息。
更别说,随着捷报一同到来的,还有奴儿哈喽赤这罪魁祸首的脑袋。
“那奴儿哈赤的授首级何在?”
关键时刻,还是兵部尚书崔景荣最先反应过来,直指这道捷报的关键之处。
“这便是老奴与其二子代善头颅,请大司马查验!”
真金不怕炉火炼,马祥麟斩首老奴父子,那可没掺半点水分。
面对崔景荣的询问,两个装有老奴父子头颅的木盒,当即便被他呈了上去。
“你们有谁见过老奴……”
大明军功实行的首功制,可不是你拿来个人头充数就行的,还得经过兵部的核查。
崔景荣看着眼前两颗留着老鼠尾的头颅,虽说心中已经信了大半,但该走的程序还是要走的。
“启禀大司马,盒中头颅确是奴酋奴儿哈赤及其子代善所有!”
野猪皮曾是大明朝二品龙虎将军,起兵叛明前,也多有接待前往辽东巡视的大明官员,认识他的官吏可并不少。
只片刻而已,父子二人的头颅就通过了兵部核查,得到了确认。
“秦宣抚之子马祥麟是吧,你把奴酋父子的头颅带上,马上随本官一同进宫。”
崔景荣虽然没什么成就与名气,但能做到兵部尚书的位置上,这封捷报对于朝廷的重要性,他还是看得出来的。
在确认了野猪皮父子的头颅后,再加上袁应泰的亲笔奏报,当即也不啰嗦,直接带上马祥麟这个当事人便往皇宫而去。
……
“什么,你说奴儿哈赤死了?”
“自强兄,此事可是当真……”
紫禁城东南角,紧邻内金水河与午门东墙的文渊阁,也即是大明真正的权力中心,内阁。
得知野猪皮父子被阵斩,首辅方从哲、次辅刘一璟等一众内阁大员,表现得也没比那些普通百姓、官吏镇定多少。
没办法,比起普通百姓来,他们更清楚这封捷报对大明的重大意义。
“几位阁老,此乃袁都堂亲笔所书捷报……”
“另外奴酋父子之头颅,下官也已着人仔细查验,绝无半分虚假!”
看着满脸震惊到难以置信的几名内阁大佬,崔景荣好不容易才稍微平静下来的心情,也是重新跟着荡漾起来。
“好好好,死得好啊,老奴一死,辽东方局势当可稍缓矣!”
“季晦、虞臣还有自强,你们都说说,此次辽阳大捷当如何赏赐为好……”
核查将士战功,本就是兵部的职责。
有了崔景荣这兵部尚书信誓旦旦的保证,方从哲等人自然是疑心尽去再无怀疑。
而随着捷报真实性的确定,接下来,自然也就到了内阁给皇帝拟出初步处理建议的环节,也即是所谓的‘票拟’。
……
“还以为是直接进宫呢,没想到却是跑这给人守起门来了……”
方从哲、刘一璟等人商量着辽阳大捷的票拟之事时,文渊阁外,被崔景荣带来的马祥麟,却是直接被他们给遗忘了。
“哼,哪儿来的粗鄙武夫如此不懂规矩?能于此站班沾沾文气,乃是尔等三生之幸!”
马祥麟原本只是因为等地无聊自嘲而已,没想到话音刚落,一道傲慢到极点的冷哼声,却是猛地在他耳边回荡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