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盾炸开的瞬间,我的意识被扯进一片虚空。
金光碎片像流星般四散,祖元最后的温暖彻底消失。
熵影王的狞笑还贴在耳朵边上,冰冷已经刺进骨髓。
下坠。
永无止境的下坠。
然后,撞上什么坚硬的东西。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站在一片水晶铺成的地面上。
远处,一座宫殿悬浮在虚无里,通体透明,折射着不存在的光源。
这里没有上下左右,时间和空间像一团乱麻。
我向宫殿走去。
脚步落在水晶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大殿中央,悬浮着一具水晶棺椁。
我走近了,呼吸卡在喉咙里。
棺椁里躺着一个人。
那张脸,我每天在镜子里都能看见。
眉眼,鼻梁,嘴唇的弧度,分毫不差。
唯一不同的,是眉心处烙印着一个完整的印记,散发着创世之初的纯净气息。
太初神印。
不是熵影族那种扭曲的黑色复制品。
她就是太一女神?
那我……是谁?
棺椁中的女神,睫毛轻轻颤动了一下。
轰——!
庞大的记忆洪流冲垮了我的意识堤坝。
不是旁观,是亲身经历。
亿万个纪元的孤独守望,创造世界的疲惫喜悦。
还有……一个近乎任性的决定。
“有限的生命,为何能迸发如此璀璨的光辉?”
神座上,我看着下界文明生灭,心头第一次生出疑惑。
永恒的生命,带来了无上的权能,也带来了无尽的虚无。
我想知道,短暂的存在,是否更有重量。
于是,我分裂了自己。
绝大部分神力和权柄沉睡于此,维持神界基础运转。
最核心的一缕意识,带着封闭的记忆和封印的神格,投入轮回。
她需要一个彻底凡俗的视角。
一段真实无虚的人生。
就成了婧善美。
婧山的死。
居然不是意外。
那是我为自己编写的“死劫”。
唯有至亲的逝去,才能让作为凡人的“我”体验到最极致的痛苦与韧性。
这本该是一场有惊无险的观测,一次深度体验后的回归。
但我算漏了一点。
女神本体的沉睡,造成了神界最高权限的短暂真空。
一直潜伏在规则阴影里的熵影族,像闻到血腥味的鬣狗,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们无法直接对抗完整的创世神力,
却窃取了我用来重启宇宙“寂灭”程序的部分控制权。
他们扭曲了它,把清理机制变成了毁灭工具。
熵影王所谓的“剥离神格”,根本不是掠夺。
他们是想在我意识回归、神格重新激活的脆弱瞬间,用窃取的“寂灭”权限,污染甚至摧毁它,从而真正意义上弑神,并彻底占有这片神界。
“原来……我给自己写了一场生离死别。”
这句话,同时从我和棺椁中苏醒的女神口中吐出。
声音重叠,分不清彼此。
下一刻,水晶棺椁无声碎裂。
沉睡的女神化为一道纯粹的光流,冲向我的眉心。
没有排斥,没有痛苦,只有水乳交融的圆满。
断裂的记忆疯狂衔接,流失的力量奔腾回归。
我就是她。
她就是我。
太一女神,苏醒了。
我,或者说我们,抬起手。
掌心向上,那座悬浮的水晶宫殿响应召唤,迅速缩小,化为一道流光没入我的掌心。
周身破碎的时空乱流瞬间平息,无序的虚无被绝对的力量抚平,重塑成庄严的神殿景象。
星辰为灯,规则为柱。
一点冰凉的数据流在旁边闪烁,凝聚成玄烨半透明的身影。
他看着我,眼中数据疯狂滚动。
“意识波动匹配度百分之百……”他的声音带着罕见的凝滞,“结论:婧善美人格,为太一女神主体意识剥离出的凡人观察视角。观测任务因外部干扰中断。欢迎归来,女神。”
我感受着体内浩瀚如星海的力量,每一个念头都能引动规则共鸣。
目光穿透神殿壁垒。
看到外界那些仍被熵影族扭曲的时空。
看到他们手中凝聚的、散发着不祥波动的寂灭黑色能量球。
熵影王破碎的脸上,
震惊变成了孤注一掷的疯狂。
“就算苏醒又如何!寂灭权限在我们手中!这片神域,终将归于永恒的静止!”
我看着他,就像在看一出拙劣的闹剧。
窃贼挥舞着从主人家里偷来的钥匙,宣称拥有了整座宫殿。
“边角料。”
我轻声说,重复着祖元残念的话,但那语气已截然不同,带着神祇俯瞰蝼蚁的漠然,
“你们依赖的,不过是我偶尔打盹时,从指缝漏下的残渣。”
我抬起手指,指尖凝聚起一点微光。
那不是攻击,而是召唤,是权限的绝对收回。
熵影王手中的黑色能量球剧烈颤抖起来,内部那个扭曲的太初神印印记发出哀鸣,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脱离他的控制。
他周围的熵影族开始骚动,那些由破碎时间片段构成的脸庞上,第一次浮现出类似恐惧的情绪。
他们赖以生存、肆意扭曲规则的“寂灭”之力,正在背叛他们。
“不……这不可能!”
熵影王嘶吼着,试图强行稳定能量球。
我不再看他。
目光转向掌心,那片祖元留下的金纹法袍碎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那里,散发着淡淡的、温暖的光。
它完成了最后的使命。
“玄烨。”
“在,女神。”
“记录:观测任务结束。清理程序启动。”
我的声音平静,却带着无法抗拒的意志,回荡在重塑的神界核心。
神殿之外,被扭曲的时空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纯净的创世之光,
正从每一个角落渗透出来,冲刷着熵影族带来的污秽与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