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终究是以云砚洲的离开而收场。
之后一连七日,云绮都没在侯府见过大哥的身影。
周管家回话时,语气带着几分斟酌:“大少爷这些时日公务缠身,实在抽不开身。”
这借口,未免找得太过拙劣。
临城的差事,云砚洲办得不是一般出色,远超出楚宣帝的预期。天子巴不得这样得力的臣子好生休养,又怎会急着将繁重的公务再堆到他头上。
更何况,那日是谁抱着她往屋里走,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鬓角,说要往宫里递请假的折子,说他可以不上朝、不处理公务,只亲自照顾她,寸步不离。
大哥分明是在刻意避着她。
只是大哥不愿面对的,究竟是她,还是他自己的欲望,他自己心里清楚。
不过一码归一码。
与大哥的拉扯归拉扯,云绮并未耽误自己的正事。
逐云阁的生意有李管事和明昭打理,一切井井有条。开业那日皇后亲赠的墨宝,更是直接为逐云阁在京城打响了名号。
一连开业近半月,逐云阁日日门庭若市,上至贵胄,下至平民女子,无不趋之若鹜,往来客人络绎不绝,连二楼的雅间都要提前三日预定。
云绮乐得做个甩手掌柜,什么都不管,只负责收钱就是了。
前日李管事亲自登门,脸上堆着藏不住的笑意,一边递上厚厚的账簿,一边捧来一口沉甸甸的木箱。他抬手掀开箱盖,白花花的银子晃得人眼晕。
“小姐,这是近半月的进账,除去各项开销,净赚的都在这儿了。”
云绮扫了眼那摞密密麻麻的账目,只觉头大,随手便丢给了一旁的云烬尘。银子也懒得清点,只唤来穗禾,让她往角落里随意一搁。
她那屋内的角落,早已堆了不知多少金银,全是云烬尘给她的,她连具体数目都懒得过问。
还有一箱箱绫罗绸缎、翡翠珠玉,件件皆是稀世珍品,也都是云烬尘寻来或买来给她的。她到现在还没完全看过,有的连箱子都没曾打开过。
云烬尘的天赋异禀,当然不只是在伺候她那事上。在经商算账这块,他更是有着惊人的敏锐与手腕。
只消瞥上几眼账簿,垂眸在纸页上轻轻划过,便能精准指出哪笔开销略有虚浮,哪家供货商的报价偏高,甚至能预判出下月哪些菜品会更受追捧。
他提笔在账簿边缘寥寥批注几句,便将繁杂的账目梳理得一清二楚,比老账房先生还要老道几分。
早在拿到外祖父留给他的那笔不菲银钱时,云烬尘便已在京城动作。他看中了城南漕运码头的便利,盘下两间铺面做起了南北货的倒卖生意。
又瞅准了京中贵人对稀罕玩意儿的偏爱,联络了江南的绣坊与玉器行,专做高端定制的买卖。
不过短短一个月的光景,他投下去的银子便已翻了数倍,名下的铺子也从两间扩至五间。
连京中颇有头脸的商贾,都听闻有位隐藏身份、行事低调却眼光毒辣的新贵,在暗中搅动着京城的生意场。
先前云绮因月事不适,身子懒怠只想歇着,不想被外面的事情烦扰。楚虞听闻她身子违和,便将认她为义女的仪式暂且搁置,让她好好休养。
前些日子云绮有了精神,便提前让人往清宁寺递了信,随后乘马车去了长公主府。
楚虞这些年隐居清宁寺潜心礼佛,长久淡出京中众人的视线,回长公主府的次数寥寥无几。
不过上次慕容婉瑶任性摔碎云绮送给楚虞的木雕,被楚虞直接扇了一巴掌后,楚虞也终于意识到了一件事。
这些年她沉溺在失去一个女儿的悲痛中无法自拔,只顾着寻访女儿下落和礼佛祈祷,其实也忽视了对另一个女儿的关爱与照料,深感自责。
故而此次从外地回京后,楚虞便搬回了长公主府居住。这也是多年来,慕容婉瑶终于能像寻常人家的孩子一般,日日陪伴在母亲身侧。
云绮抵达长公主府时,慕容婉瑶也在府中。
将云绮的名字录入长公主府族谱、载入玉牒的仪式完成后,楚虞便让慕容婉瑶带着她在府中逛逛。
慕容婉瑶脸上带着几分傲娇,手上却主动拉起云绮,先从她的院子开始逛起,絮絮叨叨地介绍着府里的景致。
云绮随口问起,逐云阁开业那日她为何没来,只让人送了贺礼。
慕容婉瑶轻哼一声,下巴扬起,说还不是看她楼内人多,她堂堂郡主,才不屑于和那些平民百姓挤在一起吃饭呢。
云绮闻言轻轻一笑,并未反驳。只说等她下次去了,给她安排二楼最好的雅间。
这么多天,自己虽然懒得出门,但云绮仍旧很有管理后宫的自觉。
为了安抚男人们的情绪,也是怕他们担心之下找上门来,届时撞在一处,免不了又是一场麻烦,便索性一一给他们写了信。
祈灼,霍骁,裴羡,谢凛羽,一人一封。
字字句句都掐准了各人的脾性,对症下药般熨帖。
又在每个信封里,都塞了一撮她亲手制的初冬干花。
给祈灼的是红梅,艳色灼灼,恰似他眼底藏不住的风流深情。给霍骁的是松柏,经霜不凋,衬他将军风骨里的坚毅隐忍。
给裴羡的是青竹,瘦节疏影,凌霜愈挺,最合他清冷孤高的气质。给谢凛羽的则是白茶,素蕊轻扬,一如他本性的澄澈干净。
本来不打算给楚翊写信的。
想起上次满月宴,她跟楚翊亲过之后才回的宴会厅,结果还能有剧毒的蛇从她的贺礼箱里爬出来,她就来气。
说好的吸好运呢。
嘴都要亲肿了也没见她运气好起来。
还要怎么吸才行。
但想想,这男人本就是个醋坛子,知道旁人都收到信就他没收到,定然会想方设法从她这里再讨回来。
索性,她还是敷衍写了几句信,让人送去羿王府。
谁知信刚送出去,楚翊的回信当晚就到了。还附了一个新的空信封。
纸上只一行字,墨色沉隽,笔锋利落,透着股藏不住的矜贵。
【表妹定是太忙,把给我的花忘了放。无妨,放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