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簪入穴的那一刻,萧云湛身体猛地一震,本就微弱的呼吸竟停滞了!
程锦瑟呆愣愣地看着他,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失败了?
她颤抖着,缩回手,木然地看着面前毫无生气的男人。
难道和前世一般,她仍然救不回萧云湛,仍然逃不脱为他殉葬的命运?
就在程锦瑟惊惶之际,床上的男人喉头突然一阵耸动,侧过头,“哇”地一声,再次喷出一大口乌黑的血。
随着这口毒血的吐出,他脸上骇人的青灰色竟肉眼可见地褪去几分,取而代之的是毫无血色的惨白。
没死!
还活着!
程锦瑟喜出望外,连忙用衣袖去擦辰王嘴角的黑血,随即伸出手,再次探上萧云湛的脉门。
指下的脉象虽然依旧沉涩微弱,可原本如风中残烛般的脉搏,竟多了一丝若有似无的韧劲,将那股横冲直撞的浮越之气压制了下去。
成功了!
程锦瑟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那么一瞬,整个人险些软倒在地。
萧云湛的命,算是从鬼门关前拉回来了。
但,也仅仅是暂时保住了而已。
“寒髓香”毒发之后的三日,才是最凶险的关头。
这三天里,不仅要按时服药,还必须每日以金针刺穴,引导余毒排出。
如果挺过这三日,才算真正脱离险境。
之后的解毒过程,更是如同抽丝剥茧,需要漫长而小心的调理,才能将侵入骨髓的毒素一点点拔除。
好在外祖母留下的那本医书上,对此有详尽的记载,只要按部就班,便能让他恢复如常。
不过眼下……
程锦瑟的目光看向扎在他胸口那支金光闪闪的发簪。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诡异。
要是萧云湛醒过来看到,怕是会将她当成刺客。
不知道会是怎样雷霆震怒。
程锦瑟对这位辰王殿下并不熟悉,更没有机会和他相处。
前世她嫁过来的当天,也像现在这样,彼此对视一眼,连话都没说一句,他就毒发身亡。
程锦瑟对他所有的了解,都来自于京中令人闻风丧胆的传闻。
传闻中,辰王萧云湛,是手握重兵、杀伐果决的“活阎罗”,手段狠厉,不近人情。
这些传闻真假难辨,但有一点程锦瑟可以肯定。
若是得不到他的信任,她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走得无比艰难。
别的不说,单是不让她继续医治这一点,就足以让她的计划全部落空!
得趁他还昏迷,把金簪拔下来才行,免得他心生误会。
程锦瑟一边想着,一边伸手,小心捏住金簪的簪头,准备将它拔出来。
只是她的手指刚刚触碰到冰凉的簪身,还没来得及发力,手腕便猛地一紧!
一只冰冷的手,死死地扣住了她!
程锦瑟大惊失色,猛地抬头,正对上一双幽深而清冷的眸子。
那双眼睛漆黑如子夜的深潭,里面没有半分刚从鬼门关回来的虚弱,只有冰封万里的寒意。
可偏偏在那片寒潭深处,又像藏着锐利的钩子。
一眼望过来,就要将人的魂魄都勾进去,无所遁形。
程锦瑟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辰王醒了!
就在她手碰到簪子的时候!
他会怎么想?
萧云湛只一言不发地盯着她,沉沉的目光将她笼罩其中。
那张惨白到没有半分血色的俊脸上,辨不出喜怒。
“殿下……”程锦瑟抖着声音,艰难地想要解释。
辰王沙哑的声音却同时在洞房里响起:
“你在……干什么?”
程锦瑟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喉咙发紧,吞了口唾沫,弯了弯嘴角。
她扯出一个镇定的笑,硬着头皮回道:“殿下,如果我说……我是在救你,你信吗?”
萧云湛的眉梢极轻地挑了一下,但那张“阎王脸”上依旧看不出半分情绪。
他淡淡地道:”先从我身上起来。”
程锦瑟愣了下,忙低下头。
这才发现,自己为了方便施针,正半跪在床沿,大半个身子都压在萧云湛身上。
他的里衣被她粗鲁地撕开,露出大片白晃晃的胸膛。
而她的手腕被他攥着……
这姿势……
太暧昧了!
程锦瑟脸上像是着了火,火辣辣的。
她连忙就要起身:“殿下,妾身……”
“簪子。”
萧云湛冷冰冰的声音再次响起。
程锦瑟看了眼那支明晃晃插在他胸口的簪子,连忙伸手拔起。
一粒血珠随之涌出,落在惨白的胸膛上,那点暗红妖艳得近乎诡异。
程锦瑟顺手抹了把,慌忙从他身上退开。
见萧景湛似乎想撑着坐起来,程锦瑟定了定神,又连忙上前,伸手扶住他的背,顺手拿过两个软枕塞到他身后,让他能靠得舒服些。
安顿好他,程锦瑟看着他那张冷漠的脸,心知此事必须解释清楚。
“殿下,”她让自己镇定下来,努力向他说明,“妾身真的不是要刺杀你。你方才突然毒发,妾身不得已,只能用金针封住你的心脉,为你保住一线生机。当时情况危急,妾身身边又没有银针,无奈之下,才用了发簪。”
萧景湛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始终落在程锦瑟,待她说完,才问道:“毒发?”
“是。”程锦瑟立刻点头,“殿下的身体并非久病,而是中了奇毒‘寒髓香’。妾……妾身幼时曾跟外祖母学过几分粗浅医术,所以侥幸能辨认一二。”
听到“寒髓香”三个字,萧云湛垂下了眼帘。
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情。
他不说话,程锦瑟的心里就越是打鼓。
房间里一时陷入了令人窒息的尴尬与沉默。
程锦瑟捏了捏袖口,试探着问:“殿下若是不信,不如……妾身将您的亲信叫进来?或是,再宣太医来为您诊脉查验?”
萧云湛终于抬起眼皮,“嗯”了一声。
得到许可,程锦瑟如蒙大赦,立刻转身,准备出去叫人。
她刚站起身,积攒了一天的疲惫、惊恐与后怕,便如同潮水般汹涌而来。
她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猛地一黑,连呼救都来不及,身子便软软地朝地上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