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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3章 征兵

    “我去!叶狗你快看.....又来一个大的!你猜这次来的会是哪尊瘟神?!”

    远离碎骨海岸约二十海里的昏沉海面上,一叶不起眼的骨质小舟随波起伏。

    舟上,伪装成裂骨与幽骸模样的谭行和叶开,正毫无形象地蹲在船头,津津有味地眺望着远方那片被血色、冰霜、熔铁与虫潮染成诡谲画卷的陆地。

    自从三天前那场由他们亲手点燃导火索的霜骨-钢骸大战爆发,好戏就一出一出没停过,简直比联邦最火爆的虚拟剧场还刺激。

    “还能有谁?”

    叶开眯着眼望着海岸线方向那新升起的、令人不安的庞大阴影;

    “骸国那帮老爷兵顶不住了,圣殿里那些骨头都快生锈的老古董,总得派点压箱底的东西出来撑场面吧。”

    这三天,战局可谓风云突变,跌宕起伏:

    第一天,霜骨与钢骸杀得眼红,虫族突然介入搅局。

    两族在惨重损失下被迫休战,甚至开始笨拙地协同,边打边撤,试图向邻近的邪骨氏族堡垒靠拢。

    第二天,三大氏族残兵在邪骨堡前勉强汇合,依托堡垒艰难抵挡虫潮。

    然而,虫族真正的噩梦降临——【啃食者·瓦伦斯】,加入了战场!

    这位虫母麾下的战争巨兽展现出恐怖实力,霜骨氏族首领霜暴力战不敌,被其一口吞噬!

    钢骸首领钢砧为掩护残部,被瓦伦斯咬碎半边身躯,最终魂火陨落!

    两位大祭司霜痕与骨星只能含恨带着所剩无几的本族战士,与邪骨氏族残部困守孤堡。

    第三天,真正的绝望来临。

    【繁衍者·阿克塞尔】抵达前线。

    它并未直接投入战斗,而是如同一座活体母巢,开始疯狂“吞噬”战场上的所有尸体——无论是虫族的,还是三大氏族战士的。

    在它继承自虫母的那一丝“繁衍”权柄作用下,那些被吞噬的血肉、骨骼、魂火残渣,在它体内被扭曲、重组、催化……

    然后,成片成片的新型虫族,如同噩梦般从阿克塞尔周身孔洞中涌出!

    这些新生的虫子,甲壳上竟然带着霜骨氏族特有的冰蓝纹路,或是钢骸氏族的暗金属光泽,甚至肢体结构都隐约能看到骸骨魔族的特征!

    它们是被虫族权柄强行“繁衍”、“催化”出的怪物,兼具虫族的嗜血与部分骸骨魔族的力量特性!

    在【啃食者】瓦伦斯正面碾压与【繁衍者】阿克塞尔后方无限“爆兵”的双重打击下,邪骨堡,这座经营了数百年的前线堡垒,仅仅支撑了半天便被虫潮彻底淹没。

    三大氏族残部,至此已名存实亡,只能向着北境腹地狼狈溃逃。

    虫族则如同决堤的污秽洪流,开始向北境内陆疯狂蔓延。

    骸国,终于无法坐视不理。

    南方的骸骨王国大军被迫北上,沿途收拢三大氏族残兵败将,试图建立新的防线。

    然而,在瓦伦斯的狂暴啃食与阿克塞尔近乎无解的繁衍能力面前,即便是骸国精锐也节节败退。

    连骸国的开国者....骸混,亲自出手也仅仅只能暂时遏制虫潮锋锐,被迫转入战略防御。

    骸骨圣殿,这尊一直超然物外、只关心信仰与供奉的古老势力,此刻也彻底坐不住了。

    一位位身份尊崇、平时难得一见的亡语者开始频繁出现在前线,它们吟唱着古老祷言,调动圣殿积蓄的庞大魂力,试图净化虫族秽气,稳定溃散的军心。

    而就在刚才,远方海岸线爆发出两股令天地变色的恐怖气息.....

    骸骨魔族仅存的两尊骸骨泰坦,作为传说中由骸王亲手铸造的战争巨神,也从亘古的长眠中被强行唤醒,踏着令大地哀鸣的步伐,降临这片已化为焦土的血腥前线!

    它们那如同山峦般巍峨的骸骨躯壳上,每一道纹路都流淌着原始而蛮横的骸王权柄。

    其唯一的目的,便是不惜代价,挡住乃至彻底撕碎【啃食者·瓦伦斯】与【繁衍者·阿克塞尔】!

    “啧啧,连看家的骸骨泰坦都拖出来了!”

    谭行语气在惊叹与幸灾乐祸间微妙地摇摆:

    “虫母这两个宝贝儿子,可真是把这群老骨头最后的棺材板都给撬动了啊。”

    他用手肘捅了捅旁边的叶开,压低了声音,却掩不住那股唯恐天下不乱的兴奋:

    “不过……叶狗,你说虫母,会不会亲自下场?”

    叶开没有立刻回答。

    他凝视着海岸方向,即便相隔数十海里,那两股属于骸骨泰坦的磅礴威压,以及与之激烈对冲的、属于虫族子嗣的凶戾暴虐气息,依旧清晰可辨。

    片刻后,他才缓缓道:

    “虫母被镇岳天王拼死重创,本源受损的消息,早已传遍北境。

    祂应当不会轻易离开老巢。”

    他话锋一转,魂火深处掠过一丝冰冷的锐光:

    “但若祂认定,仅凭这两个儿子便能碾碎北境一切抵抗……那祂亲临,也并非不可能。”

    他顿了顿,看向谭行,声音里多了一份沉甸甸的重量:

    “而祂若来……那位骸王,恐怕也不会继续安坐于王座之上了。”

    “届时,战火……”

    叶开的目光仿佛穿透空间,投向南方的地平线:

    “恐怕就真要烧到长城脚下了。”

    谭行脸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神色收敛了几分,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咧嘴一笑,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更炽烈的光:

    “妈的,这么一说……玩得好像确实有点太大了。”

    “后悔了?”

    叶开挑眉。

    “后悔个屁!”

    谭行几乎是低吼出来,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

    “打!打得越凶越好!虫都和冥海全面开战,我就不信长城上的那些‘称号’小队都是瞎子聋子!等两边真打出狗脑子,天王殿的大佬们必然降临!到时候……”

    他猛地望向南方,那是人族钢铁长城屹立的方向,眼中满是期待: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我们等的不就是这种局面?!”

    兴奋过后,他语气稍微平复,却依旧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只是真没想到,虫族这两个‘宝贝’这么能打……本以为能让他们互相消耗到精疲力尽,现在看,虫族差点就要一家通吃了。”

    “通吃?”

    叶开嗤笑一声,摇了摇头:

    “骸骨圣殿的底蕴,骸国积攒的家底,都还没见底呢。

    你真以为,光靠这两尊骸骨泰坦,就是他们全部的王牌?”

    他目光深邃,淡淡说道:

    “而且,你以为此刻天王殿的最高指挥部里,没有眼睛,正死死盯着这里每一丝异常的能量波动?”

    他站起身,象征性地拍了拍骨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与海盐:

    “走吧,这场前戏,看得差不多了。

    该回枯萎海岸了。

    骨打部和骨坨部整合了这么久,也该出个结果了。

    我们必须赶在虫族、骸国或圣殿的任何一方,彻底将注意力转向那片‘遗忘之地’前……做好我们该做的‘准备’。”

    “然后呢?”

    谭行也利落地起身,脚下骨舟悄然调转方向,破开冥海晦暗的水面。

    “然后?”

    叶开最后望了一眼那片被战火、鲜血与疯狂彻底点燃的北境海岸,又转向北方枯萎海岸阴沉的天空,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然后,准备迎接真正的‘大时代’。

    冥海持续千年的脆弱平衡,已经在我们眼前彻底粉碎。

    接下来……就看谁有能力,在这片废墟之上,建立起新的秩序。”

    “而我们……”

    谭行接过话头,兴奋说道:

    “必须确保,在新的秩序版图里,有我们……的地盘与和绝对的话语权!

    等它们两败俱伤,等它们背后的神祇都下场……便是我们等待已久的机会。

    到时候,我们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带着功劳,风风光光地……”

    “回去。”

    他最后两个字,说得斩钉截铁。

    “回去吗……”

    叶开看着谭行兴奋而坚定的侧脸,眼中的魂火几不可察地微微闪烁了一下,那光芒复杂难明,似乎隐藏着什么未曾言说的思绪:

    “……或许吧。”

    谭行正全神贯注地操控骨舟,划开一道无声的轨迹,并未察觉身旁同伴那一瞬的异常。

    骨舟向着枯萎海岸的方向,悄然驶去,将身后那片决定北境乃至整个世界命运的血色战场,连同那震天动地的嘶吼与轰鸣,一并抛入逐渐浓重的海雾之中。

    ......

    枯萎海岸,昔日的碎颅部聚居地,如今已模样大变。

    当谭行跟着叶开踏足这片被灰白骨质覆盖的土地时,第一眼看到的不是熟悉的简陋骨屋与巡逻战士,而是一座巍峨耸立于聚居地中央的……雕像。

    那雕像高达十丈,完全由无数形态各异的枯骨——有粗大的兽骨,有纤细的指骨,有完整的颅骨,也有碎裂的骨片——以一种诡异而精妙的方式拼合、垒砌、镶嵌而成,呈现出“幽骸”身披祭祀袍、手持骨笛、微微垂首仿佛在聆听祈祷的姿态。

    雕像的眼眶处,镶嵌着两颗不断幽幽燃烧的暗蓝色魂火宝石,在昏暗的天光下散发着令人心神不宁的微光,仿佛真有意识在其中流转。

    雕像基座周围,已经跪伏了一圈神情虔诚而麻木的骸骨居民,它们正低诵着含糊不清的祷文,将一缕缕微弱但纯粹的魂火愿力,投向那座狰狞而神圣的枯骨造物。

    谭行脚步一顿,一脸呆滞。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身边同样伪装成“幽骸”模样的叶开,声音都有些变调:

    “不……不是,叶狗……你这……这玩意儿什么时候搞出来的?!

    有必要吗?!

    你把这鬼地方弄成邪教现场是几个意思?!”

    叶开(幽骸)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魂音里带着一丝“你懂什么”的不耐烦:

    “废话。没有象征,如何凝聚认同?

    没有认同,如何收取愿力?

    没有愿力,我的‘幽骸教’靠什么扎根,靠什么收割信仰!?”

    他顿了顿,看着那些虔诚跪拜的信众,魂火中闪过一丝近乎残酷的冷静:

    “信仰,是最好的枷锁,也是最隐蔽的武器。

    尤其是在这片被遗忘的、渴望救赎与力量的土地上。”

    谭行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但看着叶开那不容置疑的眼神,又看了看那座雕像,最终只是悻悻地摆了摆手:

    “行行行,随你!神神叨叨的……别玩脱了,最后搞得这帮骨头真把你当祖宗供起来,走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他决定不再纠结这个明显属于叶开“个人兴趣”外加“长远投资”的计划,转而将注意力拉回当下。

    他深吸一口弥漫着骨粉与海腥味的空气,气沉丹田,朝着聚居地深处那座最庞大、明显被扩建和加固过的骨殿,运起魂力就是一声雷霆般的大吼:

    “骨打!!!”

    “你他娘的死哪去了?!!老子回来了,还不滚出来接驾?!!!”

    声浪滚滚,震得附近几座骨屋上的碎骨簌簌落下,也惊得那些正在祈祷的信众惶恐抬头,待看清是“裂骨”首领后,又慌忙伏低身子,诵祷声更加急促。

    骨殿那扇由厚重兽骨拼接的大门被轰然撞开。

    一道高大魁梧、身披粗犷骨甲的身影几乎是滚爬而出——正是骨打。

    它冲到谭行与叶开面前,“噗通”单膝砸地,头颅深埋,魂火因激动与敬畏剧烈摇曳:

    “两位首领!您们……终于回来了!”

    它偷眼瞥了下那座巍峨雕像,又慌忙低头,声音里掺着毫不掩饰的崇拜与战栗:

    “遵照幽骸首领的神谕,雕像与祭坛均已竣工,第一批‘聆听者’日夜诵赞,愿力正不断汇聚……”

    谭行抱着胳膊,打量着这个从昔日一无所有的小部落族民、一跃成为整片枯萎海岸话事人之一的骨打,心情复杂。

    他抬脚踢了踢对方结实的腿骨:

    “少来这套!进去说!把这三天的情况,还有我们临走前交代的事,一五一十给老子报上来!有半句假的....”

    他眼中凶光一闪,归墟神罡的气息如细针般刺出。

    骨打浑身一颤,魂火骤缩:

    “不敢!属下万万不敢!两位首领请,快请进骨殿!一切均已安排妥当,只等两位首领定夺!”

    叶开始终未发一言,只微微颔首,率先向骨殿走去。

    经过那座枯骨雕像时,他的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刹,眼眶中魂火幽幽流转,仿佛与雕像眼窝里那两簇幽蓝魂火宝石进行着无声的共鸣。

    枯萎海岸的风依旧阴冷荒芜,但在这片遗忘之地的中心,一颗用信仰与恐惧浇灌的种子,已悄然扎根。

    步入骨殿,内部已被扩建整饬,显出具雏形的权力格局。

    最深处的高台上,并排摆放着两张以巨型海兽颅骨雕琢、铺着暗色绒垫的骨椅——显然是骨打的手笔。

    “呦呵,挺会来事啊。”

    谭行在骨打光滑的颅顶上顺手拍了一记,语气听不出是赞许还是讥诮。

    “全赖首领威仪!”

    骨打连忙躬身。

    谭行大马金刀地在左侧骨椅坐下,叶开则无声落座右侧。

    叶开目光垂落,缓缓开口:

    “骨打,骨坨烈何在?枯萎海岸整合之事,进展如何?”

    骨打当即单膝复跪,沉声回禀:

    “回幽骸首领!骨坨烈正在清点各部族谱,统计我‘幽骸部’丁口数目,稍后便到。

    现今枯萎海岸全境,三千四百一十三个大小部落,已尽数归整合并,再无抗逆之声!”

    “很好。”

    谭行接过话头,身体前倾,盯着骨打一字一顿道:

    “接下来,从各部中遴选精锐战士,编组成军。你——”

    他手指虚点骨打:

    “将‘五行轮转刀阵’悉数传授下去。我要看到的,是一支令行禁止、协同如一的军队,而非一群乌合之众。听明白没有?”

    骨打头颅更低,魂火却稳燃不摇:

    “骨打明白!此事属下与骨坨烈早已着手,刀阵要诀已普及各部,战士们操练纯熟。只待首领归来,便可整编操演,成军之日不远!”

    谭行沉默下来,目光沉沉地落在骨打身上,久久未语,不知在思量什么。

    殿内空气一时凝滞。

    叶开此时轻轻抬手:

    “既如此,先下去筹备吧。”

    “骨打遵命!”

    骨打恭敬应声,却仍跪地未动,悄然抬眼看向谭行。

    谭行见状,不耐地摆手骂道:

    “幽骸首领让你下去就下去!看我作甚?!”

    “是!”

    骨打这才利落起身,垂首倒退数步,方转身大步离去。

    待其脚步声远,谭行缓缓靠回骨椅,眼中的随意之色褪尽,只余一片冰冷的锐光:

    “骨打和骨坨烈……留不得了。走之前,必须处理干净。”

    叶开闻言,却轻轻笑了。

    他目光仍望着骨打离去的方向,魂火中流转着一丝玩味,仿佛早已料到般随口应道:

    “嗯。”

    那声应答轻飘飘的,却好似在思量什么。

    殿外,枯萎海岸的风卷着细碎的骨沙,拍打着那座枯骨雕像,发出呜咽般的低鸣。

    又过十日,战火如荼,战争浸染冥海之滨。

    这十天里,虫族与骸骨魔族的战争已彻底演变为一场血肉与骸骨互相碾磨、生命与死亡反复拉锯的残酷绞杀。

    亡语者们吟唱着来自冥渊深处的安魂曲与唤灵咒,将战场上尚未完全散逸的魂火强行聚拢、灌注,一具具破碎的骸骨重新拼接站起,眼眶中燃烧着空洞而执拗的幽光,再次扑向虫潮。

    这是对死亡权柄最粗暴的运用,是对战士亡魂最后的榨取。

    而虫族一方,【繁衍者·阿克塞尔】矗立在战场后方,如同一座剧烈搏动的活体母巢。

    无数工虫将双方战死者的残肢、甲壳、碎骨乃至未熄的魂火残渣源源不断运回,投入它那如同深渊巨口般的腔体。

    在它那可怖的繁衍权柄催化下,新的虫族单位以令人绝望的速度被“生产”出来——它们甲壳上带着骸骨魔族的纹理,口器中残留着魂火的阴冷,是被强行扭曲、杂交出的战争怪物。

    死亡,复苏,再死亡,再被转化为新的杀戮单位……战争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无限循环的消耗地狱。

    每一天,战线都在无数生命的湮灭中反复推移,焦土蔓延。

    骸国,前线指挥所。

    这是一座用战场上回收的巨大骸骨临时搭建的堡垒。

    骸国开国者,此刻周身骨骼布满裂纹、多处断裂的骸混,正强忍着魂火深处传来的虚弱与剧痛,目光阴沉地看向指挥所中央。

    那里,一张由某种古老巨兽颅骨雕琢而成的骨座上,端坐着一道身披漆黑厚重祭袍的身影。

    宽大的兜帽垂下,阴影完全遮住了面容,唯有两点幽邃如古井般的魂火在黑暗中缓缓摇曳。

    正是圣殿之中,亡语者议会高阶成员......纳格什。

    “尊贵的亡语者-纳格什大人,”

    骸混的声音嘶哑,带着厮杀之后的疲惫与一丝压抑的怒意:

    “我骸国所有常备军团、所有储备兵源、乃至各大附庸氏族的仆从军,已全部填进了这条战线!没有更多了!”

    它抬起一只骨爪,指向外面隐约传来的厮杀轰鸣:

    “不断地消耗,复活,再消耗……我们储备用来唤醒战士的高纯度魂火即将枯竭,连修补战士骸骨的素材都开始短缺!圣殿的支援若再仅限于‘亡语祷言’……这条防线,最多再撑五天!”

    骨座之上,纳格什兜帽下的魂火微微一闪,并未立刻回应。

    指挥所内压抑的寂静,与外面的惨烈形成鲜明对比。

    几息之后,一个冰冷、干涩、仿佛骨片摩擦的声音,缓缓从黑袍下传出:

    “那就……征兵。”

    骸混魂火一滞:“征兵?向哪里征?北境能战的氏族,除了覆灭的霜骨、钢骸、溃散的邪骨,还有谁?!”

    “向无尽冥海征。”

    纳格什的声音毫无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意志:

    “传圣殿与骸国联合谕令:冥海沿岸,无论大小氏族,无论栖息何处,凡骸骨所属,皆需举族来战。限期……三日。”

    它微微抬起一只隐藏在袍袖下的、仿佛由无数细小黑色骨节拼接而成的手,指向骸混:

    “三日之后,我要在这条战线上,看到新的骸骨军阵。

    用它们的魂火与骨骼,铸就新的城墙。”

    骸混的魂火剧烈波动起来,它听出了这话语中冰冷残酷的意味——这是要榨干冥海沿岸所有骸骨魔族最后一丝潜力,无论它们是否愿意,无论这会断送多少小氏族的传承!

    “纳格什!你这是要亡我骸骨魔族根基!那些小氏族根本没有经历如此烈度战争的能力,它们来了也只是送死,只会成为虫族繁衍的养料!”骸混低吼。

    纳格什缓缓从骨座上站起,黑袍无风自动,一股远比骸混更加古老、更加幽深的恐怖威压弥漫开来,压得骸混周身骨骼咯咯作响。

    “骸混,”

    它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字字如冰锥,刺入骸混的魂核:

    “这是圣殿的意志,亦是父神透过无尽亡魂传递的旨意。

    种族之战,无分贵贱大小,唯有奉献与牺牲。”

    它微微前倾,兜帽阴影下那两点魂火死死锁定骸混:

    “若三日后,我看不到足够的‘兵源’……那么,你的骸国,也就没有继续存在的必要了。”

    话音落下,纳格什的身影骤然崩散,化作一团浓郁的黑气,如同有生命般钻入地面的骨缝,瞬息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指挥所内,死一般的寂静。

    骸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许久,它那布满裂痕的骨爪缓缓握紧,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眼眶中,那簇象征着骸国君王尊严的魂火,从剧烈的愤怒、屈辱、不甘,逐渐沉淀为一种极度压抑的、冰冷的黑暗。

    “呵……呵呵……”

    低哑的笑声从它喉骨间挤出,充满了自嘲与暴戾。

    “纳格什……圣殿……亡语者……”

    它猛地一拳砸在身旁厚重的骨墙上,轰出一个深深的凹坑!

    “狗东西!”

    骸混的咆哮终于冲破压抑,在空旷的指挥所内炸开,带着无尽恨意与杀机:

    “要不是靠着圣殿……老子早就把你们这帮只会躲在后面的阴险骨头,一个个抽魂炼火,碾成骨粉扬了!”

    咆哮过后,是更深的无力与沉重。

    它知道,命令必须执行。

    圣殿的意志,在此时刻,高于一切。

    骸混缓缓转身,望向指挥所外那片被战火映红的天空,魂火幽幽燃烧。

    征兵令将下,冥海沿岸,又将刮起一场腥风血雨。

    而这场战争,似乎远远看不到尽头。

    .....

    冥海边缘,枯萎海岸亘古不变的灰色天空下,一支约三十骑的骸骨队伍正沿着崎岖的海岸线缓缓行进。

    坐骑是某种被驯化的骸骨异兽,骨骼粗大,眼窝中跃动着驯服的魂火。

    队伍前方,一名身披制式骸国骨甲、魂火却显得浮躁不安的战士,忍不住向领队者发出抱怨:

    “骸化使者,这片鸟不拉屎的枯萎之地,真有必要专门跑来征兵吗?

    资料上说,这里最大的碎颅部,撑死也就万把族口……

    其他都是几百、几十骨头凑一起的破烂部落。

    在这里浪费时间,前线怕是又要多丢几块阵地了。”

    被称为骸化使者的身影,正端坐在一头格外高大的骸骨异兽背上。

    它身披带有骸国与圣殿双重纹章的暗色使者袍,闻言缓缓转过头。

    兜帽下,两点幽绿色的魂火平静地燃烧着,却莫名让人感到寒意。

    “放肆。”

    骸化的声音不高,却像冰冷的骨片刮擦:

    “骸混首领亲自签署的征兵令,圣殿加盖了神谕印记。

    令出如山,传遍冥海沿岸每一个角落,是‘每一个角落’。

    你是在质疑首领的决断,还是圣殿的意志?”

    那战士魂火一颤,慌忙低头:

    “属下不敢!

    只是……只是觉得这些枯萎之地的孱弱骨头,就算征上去,怕也经不起前线虫族一击……”

    “一击?”

    骸化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没有温度:

    “谁说征他们上去,是为了扛虫族的?”

    它微微拉低兜帽,望向远处那些隐约可见的、低矮破败的骨屋聚落轮廓,幽绿的魂火中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与算计:

    “前线磨盘……哼,每时每刻都在研磨血肉与魂火。

    复活战士需要魂火,修补战躯需要骸骨,铸造新刃需要材料……这些东西,哪里来?”

    它的目光如同打量牲口:

    “枯萎之地的骨头们,战力或许孱弱得可怜。

    但它们的魂火,它们的骨头,它们那点可怜巴巴的生命本源……可是上好的‘素材’啊。

    不需要他们能打,只需要他们……‘数量足够’。”

    骸化收回目光,语气重新变得淡漠却不容置疑:

    “执行命令。

    传令每一个部落,限期三日,所有能拿起武器的成年骸骨,到指定地点集结。

    拒不奉命者……以叛神罪论处,部落即刻抹除,所有骸骨充作前线耗材。”

    它顿了顿,补充道:

    “现在,立刻带我去碎颅部!”

    那战士听得魂火发冷,不敢再多言,低头领命:

    “是!使者!”

    队伍继续向前,如同一把阴冷的骨刀,切入枯萎海岸荒芜的风景。

    而他们未曾察觉,远在数里之外一处较高的骨丘上,几双属于本地“哨兵”的眼睛,正死死盯着他们越来越近的身影,魂火中充满了惊惧。

    很快,其中一名哨兵连滚带爬地冲下骨丘,朝着聚居地中央那座巍峨的枯骨雕像和后方扩建的骨殿,亡命般狂奔而去。

    骨殿内。

    骨打和骨坨烈刚和谭行和叶开汇报完现在幽骸部的情况,殿门外便传来嘶喊:

    “报!!!!”

    “两位首领!骨打大人!不好了!海岸线方向……发现骸国使者队伍!打着征兵旗号,正朝我们这边来!!”

    传令的哨兵几乎是以扑倒的姿势摔进殿内,魂火因极致的恐慌而明灭不定。

    谭行与叶开瞬间交换了一个眼神。

    骸国?征兵?

    前线果然已经吃紧到这种地步了?手都伸到这种遗忘角落来了?

    骨打闻言,也是魂火剧震,猛地看向谭行和叶开:

    “首领,这……”

    谭行已经霍然起身,脸上所有的玩世不恭瞬间褪尽,只剩锐利与冷静:

    “来得正好。”

    他看向叶开,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正愁没理由去碎骨海岸,现在就会来了!”

    叶开缓缓从骨椅上站起,幽深的魂火投向殿门外的方向,仿佛能穿透重重骨墙,看到那支正在逼近的骸国队伍。

    他声音平静无波,却让骨打感到一股更深的寒意:

    “骸国使者?走!现在三打氏族已经被灭,也该去接触下骸国了!”

    骨打一愣,随即明白了什么,魂火猛地一颤,既有恐惧,也有一种被卷入巨大漩涡的颤栗兴奋。

    枯萎海岸的风,似乎在这一刻,变得更加凛冽刺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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