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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甘露殿。
李世民躺在软榻上,双目紧闭,眉头却拧成了一个川字。
午膳用罢,本该是小憩的时辰,他却辗转反侧,毫无睡意。
林平安昨日那石破天惊的心声,如同魔咒般在他脑海中反复回响——“一代女帝武曌!”
“女帝……武曌……”李世民无声地咀嚼着这四个字,只感觉无比荒谬。
女子为帝?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自三皇五帝以来,何曾有过女子坐上那九五至尊之位?!
旋即,他又想起了多年前坊间那个闹得沸沸扬扬的谶语——“唐三世之后,女主武王代有天下!”
当时他只觉是无稽之谈,一笑置之。
可如今,这谶语与林平安的心声交织在一起,仿佛冥冥中有一条无形的线,将两者串联起来,让他再也无法等闲视之。
“莫非那并非空穴来风?女子真能为帝!”李世民猛地睁开双眼,豁然坐起身,胸膛起伏,睡意全无。
他起身下榻,在殿内来回踱步。
他李世民马上得天下,登基后更是兢兢业业,如履薄冰,难道辛苦打下、悉心经营的李唐江山,将来会落入一个女子之手?!!
想到这,他停住脚步,目光如电般射向侍立在殿门口的张阿难。
“阿难!”
张阿难立刻躬身趋步上前:“陛下,老奴在。”
李世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朕问你,如今勋贵世家之中,可有能力极为出色,且姓武的女子?”
张阿难闻言,皱纹密布的老脸上满是诧异之色。
陛下为何突然问起这个?还是如此特定的条件?他不敢怠慢,脑中飞速过滤着长安城内所有姓武的家族信息。
他沉吟片刻,谨慎地回道:“回陛下,若论能力出色……老奴孤陋寡闻,未曾听闻!”
“勋贵之中,姓武者以已故应国公武士彟一脉为主,其长女武顺,嫁与贺兰越石,性情温婉。”
“次女名为武珝,据坊间传闻,此女……倒非以才能著称,而是生得殊色,有倾国倾城之貌。”
“倾国倾城之貌?”李世民重复着这四个字,眼神骤然变得深邃莫测。
美貌,有时本身就是一种能力,一种足以倾覆江山的能力!周之褒姒,商之妲己……历史的教训瞬间涌上心头。
林平安心声中的“女帝”,与这“倾国倾城”以及“女主武王”的谶语,难道真有某种关联?
他心中一动,此事无论多么荒谬,既然有了线索,就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李世民沉声道:“阿难,你立刻派人去仔细打听,这武珝现今境况如何?性情如何?平日都与何人来往?给朕查清楚!”
“若其容貌才情果真非同一般,便寻个由头,将她招进宫来,朕要亲自见一见她。”
张阿难虽感疑惑,但也知圣心难测,恭敬回道:“老奴明白!”
接着,他仿佛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对了,陛下,去年应国公武士彟病逝于荆州都督任上后,其继室杨氏便带着三个女儿从荆州返回了长安,如今正居于休祥坊的应国公府旧宅!”
李世民目光一闪,原来人就在长安!
他微微颔首,思忖片刻道:“既如此,便先让百骑司给朕细细查探,事无巨细,朕都要知道,待确认清楚之后,再议召见之事。”
“老奴遵旨!”张阿难不再多言,深深一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甘露殿,下去安排了。
殿内,只剩下李世民一人,他负手立于窗前,望着窗外巍峨的宫墙,目光幽深如潭。
“武曌……女帝……” 他低声自语,眸底闪过一道毫不掩饰的忌惮与杀意。
他绝不允许自己辛苦打下的江山落于他人之手,而且这个人还是一个女子!
他要将这一切扼杀在萌芽之中!
…………
休祥坊,应国公府,前院正厅。
厅内陈设虽仍可见昔日国公府的气派,但细微处已显破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颓唐的气息。
正中的饭桌上,武元庆、武元爽兄弟俩正大马金刀地坐着,桌上摆着几样虽不精致但还算新鲜的菜肴。
就在这时,继母杨氏带着两个女儿武珝和年幼的武玥,怯生生地走进厅内,准备在桌尾坐下。
杨氏虽已中年,但风韵犹存,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愁苦与小心翼翼。
“怦!”
武元庆猛地将手中的碗狠狠掼在桌上,汤汁四溅,溅了母女仨一身。
他横眉怒目,指着杨氏厉声喝道:“谁让你上桌的?滚出去!带着你的两个赔钱货,去下人那里吃!”
武元爽在一旁嗤笑,语气刻薄:“就是!还真把自己当女主人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
杨氏脸色瞬间惨白,身子晃了晃,嘴唇哆嗦着,却不敢反驳,只是下意识地将小女儿武玥往身后藏。
“兄长!”年仅十四五岁的武珝挺身而出,将母亲和妹妹护在身后。
她身量已初具少女的窈窕,肌肤胜雪,容颜虽还带着稚嫩,却已显露出倾国倾城的底子,尤其是一双凤眸,此刻因愤怒而熠熠生辉,竟有种逼人的锐利。
“阿娘纵然不是你们的生母,名义上也是长辈!对长辈如此无礼,岂是为人子之道?就不怕传出去,坏了武家的名声,让人耻笑吗?!”
武元庆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阴阳怪气地嘲讽:“长辈?我呸!一个仗着有几分姿色,勾引男人上位的贱妇,也配当我武元庆的长辈?”
武元爽的目光则淫邪地在武珝已然鼓胀的胸脯和纤细的腰肢上扫过,冷笑道。
“牙尖嘴利的小贱人,再过两年,等你身子长开了,老子就把你卖到平康坊去!让你成为一个千人骑万人压的妓子!省得像你娘一样,只会破坏别人家庭!”
这恶毒至极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狠狠刺入武珝的心口。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股混杂着屈辱、愤怒和刻骨恨意的火焰在她胸中熊熊燃烧。
她不再看那两个面目可憎的兄长,倔强地拉着母亲和吓得瑟瑟发抖的妹妹武玥,径直走到大厅角落一张摆放着残羹冷炙的小桌旁,就要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