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都的油脉尚在地下深处等待唤醒,而郑春秋与周慕白这两位“英才”,已经就位。
他们一个代表着扎实的工业根基与标准化体系,一个代表着通向未来的技术火种。
陈朝阳感到肩上的担子沉重,但内心却充满了力量。
蓝图已经展开,核心的拼图正在一块块嵌入。
他知道,前路必然布满荆棘,来自内部的阻力,资源的匮乏,技术的壁垒……
但此刻,他信心满怀。
“那就从金陵机器厂开始,从第一份‘汉标’开始,让这钢铁的洪流,在汉东的土地上,奔涌起来吧。”他望着夜空中闪烁的星辰,心中顿生豪迈。
车辆行驶在返回省委大院的路上,小李秘书与王小川等警卫员相伴左右。
窗外,京州市的街景在暮色中缓缓后退,零星灯火点缀着这座饱经沧桑的城市。
车内,陈朝阳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但郑春秋那沉稳执着的面容与周慕白年轻的眼神,在他脑海中交替浮现。
这两位国宝级的专家,尤其是年仅二十便身负绝学的周慕白,是汉东未来工业蓝图能否实现的关键,绝不能有任何闪失。
他猛地睁开眼,眸中一闪,对前排副驾的王小川沉声道:“小川。”
“到,首长!”王小川立刻转过身,神情专注。
“从今天起,你亲自去军区挑选几名绝对可靠、身手过硬、政治觉悟高的警卫员,两人一组,二十四小时轮班,贴身警卫郑春秋教授和慕白同志。”
陈朝阳的语气不容置疑,“尤其是慕白同志,他年轻,又是搞研究的,心思单纯,你们不仅要保证他的绝对安全,更要留意,非必要不让他察觉,避免给他造成心理负担。 明白吗?”
“明白,首长,保证完成任务!”王小川挺直腰板,毫不犹豫地应道。
他深知这两位专家在首长心中的分量,这任务和保卫首长本人同样更需谨慎。
陈朝阳点头,目光转向身边的秘书:“赤水。”
“书记,您吩咐。”李赤水立刻拿出随身的小本子和钢笔。
“郑教授和慕白同志的住房问题,要立刻解决。
就安排在珞珈路省委干部住宅区,离我近些,方便工作和照应。”
陈朝阳顿了顿,回忆着那片幽静区域的布局,“我记得,原来宋亚文住的那套3号二层独栋别墅,还有靠里的9号院,现在都空着吧? 就把这两套安排给他们。”
李赤水闻言,笔尖一顿,脸上露出些许为难的神色。
他斟酌着词语,小心翼翼地说道:“书记,9号院您提出来,那没问题。
只是……这3号院,按照不成文的规矩,通常是给省委排名第三位领导准备的。
您若是自己搬过去,合情合理。
但若是安排给郑教授住……虽然郑教授是副厅长,但毕竟是技术干部,排名远未到第三。
这样安排,恐怕……恐怕会引人非议,反而给郑教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和压力。”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
陈朝阳微微蹙眉,手指在膝盖上轻轻敲击着。
他光顾着给专家最好的待遇,却忽略了这盘根错节的人情规矩和官场生态。
赤水说得对,过犹不及,一份超规格的待遇,在眼下这个敏感时期,确实可能成为众矢之的,好心办坏事。
“嗯……你说得对,是我想得不够周全。”陈朝阳从善如流,随即问道:“那除了3号和9号,还有哪几号院子空着?条件要好一些的。”
李赤水显然对房源情况了如指掌,立刻回答:“报告书记,11号院也空着。
就是院子比3号和9号小了些,也是一栋二层的西式小楼,带个小花园,但内部设施齐全,维护得也很好,很清静。”
“带花园,清静……”陈朝阳沉吟片刻,觉得这环境反而更适合周慕白这样需要潜心研究的学者,
“好,那就这么定:9号院安排给郑教授,11号院安排给慕白同志。”
他看向李赤水,继续细致地交代:
“他们的**吃喝住行,你都要统一安排妥当。
配备可靠的炊事员和服务员,用车保障要优先。
标准……就参照省委委员的待遇来执行。
总之,要让他们没有后顾之忧,能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去。”
“是,书记!我回去就立刻办理,确保郑厅长和慕白同志能安稳入住。”李赤水迅速在本子上记录完毕,干净利落地回答道。
陈朝阳重新靠回座椅,目光再次投向窗外。安排好了这些“后院”之事,他才能更加心无旁骛地,去面对前方工业战线上的波澜壮阔与暗流汹涌。
………
四月的金陵机器厂,依旧如一台锈迹斑斑却仍在惯性运转的老旧机器。
厂区占地广阔,高耸的烟囱沉默着,大部分未曾冒烟。
红砖厂房斑驳,车间里传出的机床运转声有气无力。
但依旧是京州市乃至汉东省工业体系里不可或缺的一面旗帜。
然而,这块旗帜如今却显得有些沉寂,缺乏锻打新时代精钢的火热与力量。
陈朝阳的吉普车再次驶入厂门时,门卫老韩显然已经认识了他,上次微服私访让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神情也变成了混杂着敬畏和紧张的立正敬礼。
厂里早已传开,上次那个在车间跟老师傅聊了半天、问东问西的年轻人,不是什么上面来的小干事,而是现在省委第四书记、兼管工业的陈书记!
是比厂长、书记还要大得多的大领导!
陈朝阳这次来,没带大队人马,只带了警卫员王小川和已然换上工装、眼神里充满技术员般专注的郑春秋教授。
车辆在厂部办公楼前停稳,陈朝阳带着郑春秋和王小川刚下车,
一位身着蓝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干部就小跑着迎了上来,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紧张和恭敬。
“陈书记,欢迎您再次莅临指导,我是厂里的副厂长,张爱国。”他伸出双手紧紧握住陈朝阳的手,语气有些急促。
“张爱国同志,你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