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魏盛发的狐朋狗友并非都是酒囊饭袋,其中也有头脑精明之人,在他开始参与稀土走私的时候,就有人提醒他做好保密工作,并提出了多项规避监管的措施。
这次的五百吨出口业务,数量大,准备时间长,害怕走漏消息,引来监管部门检查,魏盛发采纳手下人的建议,在包装过程中,随时将包装好的货物转移到别的地方,现场不留任何证据,当稽查执法人员赶到举报中提到的场所时,没有发现违规物品。
第三天早上,天刚见亮,盛发稀土贸易公司雇佣的十几辆卡车,就到了山沟里的一处秘密仓库,用了两个多小时,才装完五百吨货物,然后浩浩荡荡向位于华北的港口城市驶去,魏盛发和销售主管坐在小车里,在前面带路。
到了港口,顺利办完了入关手续,进入货物抽检程序,质检员按照一般方法取样,检测结果是符合出口政策的低质稀土材料,海关准备放行,魏盛发正在海关的有关科室办理货物交接手续,工作人员突然接了一个电话,放下电话后,对方把货物交接清单放在一边,并转告魏盛发,检测还有一项指标没做完,请他再等一会儿。
因为做的是亏心事,听了这话,魏盛发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情绪激动地说:“不是已经做完检测了吗?怎么突然又冒出来一项指标?你们工作的随意性也太强了!”
工作人员是位年轻漂亮的女士,态度非常好,两手一摊,微笑着说道:“对不起,电话里就是这么说的,我也没办法。”
这个电话是海关缉私部门打来的,检测机构做完质检后,将结果上报给主管领导,这位领导一看结果没问题,在怀疑举报信息真假的同时,随便问了一句,“你们取样的方式没有改变吧?”
“没有改变,严格按照有关标准规定的方法进行。”
领导点了点头,“回去从包装箱的中间取样,再做一次检测。”
“可是,那需要完全打开包装箱,破坏货物包装的完整性,不符合有关规定呀!”质检人员显得很为难。
“没关系,取样后我负责找人恢复原包装,你按照我说的方法做就行了。”
质检员离开后,这位领导马上打电话,立即暂停后续程序,魏盛发只能怀着侥幸的心理,焦急地继续等待。
一个小时后,魏盛发等待的结果终于出来了,但等来的不是他想要的结果,而是两位身穿笔挺制服的海关缉私部门工作人员,到了他跟前,两人亮明身份,“你是魏盛发吗?我们是海关缉私部门执法人员,你涉嫌走私,请跟我们走一趟。”
虽然心中有鬼,刚才又出现了一个小小的波折,但魏盛发并没太往心里去,毕竟这又不是他第一次走私稀土,以往那么多次都没被发现,他相信这一次也会有惊无险,平安过关。
当缉私人员出现在魏盛发面前时,他惊呆了,吓得语无伦次,“什,什么?走私,涉嫌?你,你们一定搞错了。”
“搞没搞错你说了不算,是自愿配合我们接受调查?还是给你戴上手铐,跟我们走?”
别看魏盛发年轻时曾在社会上打打杀杀,看见缉私执法人员腰间别着那铮亮的手铐,他吓得腿都有点发软,“我自愿跟你们走,能别戴手铐,铐吗?”
“只要愿意跟我们配合,可以不带手铐,跟我们走吧。”
在海关缉私部门,执法人员向魏盛发出示了质检部门的检测结果,魏盛发还想抵赖,坚称出口的都是符合政策的低质稀土材料,检测结果不是他出口的产品。
“没错,你的包装箱里确实有低质稀土材料,那也是质检人员第一次取样没有发现问题的原因,你的骗术差一点就成功了。但我们接到举报,说你把禁止出口的产品放在包装箱的中间,四周用低质稀土材料填充,质检部门从包装箱中部取样,才让你的不法行为原形毕露。”
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魏盛发的任何抵赖都无济于事,他终于低认罪头,但听说被别人举报,魏盛发还是有点难以置信,他认为自己的保密工作做得够好了,就算那些从事包装的工人要举报他,也只有可能向当地督察大队举报,那些人既不知道这些货物的去向,又不懂怎么跟海关联系,昨天上午当地稽查执法人员突击包装现场,就完全有可能是包装工人举报的。
但是,向海关举报的人,不仅见过世面,而且知道货物的精准去向,还了解包装过程的操作细节,谁有这么大的本事呢?
就在魏盛发胡思乱想的时候,办案人员让他在确认书上签字,并交代犯罪经过。与此同时,缉私部门派人清点涉案货物,将其归类,办理扣押手续。
因为证据确凿,魏盛发不再做无谓的抵赖,非常配合办案人员的工作,但坚称自己是初犯,以前做的都是正规出口贸易,从来没有违反过国家政策,只是受了别人鼓噪,财迷心窍,才犯下这次的错误。
查阅过往记录,确实没有案底,鉴于魏盛发态度诚恳,海关执法部门相信他是初犯,决定给予从轻发落:没收全部涉案货物,象征性的罚款五十万元,免予刑事处罚。
不受刑事处罚,魏盛发算是逃过一劫,五十万罚款确实不多,但没收全部涉案货物,还是让他心痛不已,五百吨货物,价值两三千万,那可不是一笔小钱!
回想自己的大半生,魏盛发觉得这一次输得最惨,几年前那次引入所谓的战略投资者,毕竟当时盛发公司确实举步维艰,到了濒临破产的边沿,虽然盛发公司被重组,自己的资产并未受到损失,即使后来因为输掉了跟石云峰的赌局,在退出永辉公司的时候,通过股权置换,自己得到了几亿现金,实际上并不吃亏。
这一次,魏盛发算是被打疼了,他发誓一定要把那个举报人找出来!
回到公司后,魏盛发把所有智囊团成员召集起来开会,研究对策,他先讲了在海关被查的经过,然后让大家建言献策。
听了魏盛发痛心疾首的陈述,众人唏嘘不已,有人哀叹这次损失太大了,有人纳闷举报人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当然,更多的人都在思考,如何才能找出那个举报人。
乱哄哄的气氛,让魏盛发感到心烦,“好啦,大家都别只顾议论了,还是帮我出点主意吧。”
现场马上沉寂下来,甚至静得可以听见相互的呼吸,过了足有十分钟,那位头发有些花白,被称作二哥的中年人清了清嗓子,然后说道:“这件事一定有预谋,因为三方面缺一不可,知道包装细节的工人,既不知道货物去向,也没有跟海关联系的渠道;知道货物去向的人本来就很少,既知道货物去向,又能跟海关取得联系的人就更少了,范围这么窄,按理说应该很容易把那个人找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