摄政王府门口。
卫凌雪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身金漆锁子甲,那是先皇赐给他的,压箱底好些年,今儿终于见了光。
他手里没拿兵器,攥着马鞭,看着那块写着“摄政王府”四个烫金大字的牌匾,只觉得胸口那股郁结了几年的恶气,终于有了个出口。
畅快。
以前走这过,他都得低着头,怕被郁衾那条疯狗盯上。
现在不一样了,天下就要是他的了,郁衾那条疯狗也要死了,他的太子妃,他终究会夺回来。
“太傅大人。”卫凌雪居高临下,用马鞭指了指堵在大门口的李太傅,脸上挂着那种胜利者特有的、令人作呕的悲悯,“风大雪大,您老这一把骨头,别在这儿硬撑了。孤是来清君侧,救皇上于水火,您让开,孤保您全家富贵。”
李太傅气得胡子都直了,头上官帽歪了一半,手里死死抓着那根御赐的拐杖,像抓着大卫最后的一根脊梁骨。
“放你娘的屁!”
老头儿一辈子之乎者也,临了爆了句粗口,唾沫星子喷出三尺远,“清君侧?你要清谁?我看你是要造反!是要做乱臣贼子!是要遗臭万年!”
卫凌雪脸皮子抽了抽,那点假惺惺的笑挂不住了。
“老顽固。”他冷哼一声,“郁衾把持朝政,残害忠良,弄权误国,这就是你们读书人嘴里的忠臣?孤今日不过是拿回属于卫家的东西。”
“那是先皇托孤!”
李太傅用拐杖狠狠杵着地砖,“要是没有摄政王,这江山早就改姓狄了!你个不知好歹的东西,也就是投了个好胎,若是把你扔在北朔关,不出三天就被狄人剁碎了喂狗!”
这一句算是戳到了卫凌雪的肺管子。
他最恨别人说他不如郁衾,不如那个满手血腥的疯子。
“既然太傅想给那疯子陪葬,孤成全你。”
卫凌雪手一挥,马鞭在空中抽出“啪”的一声脆响,眼神阴狠:“给我冲!阻拦者,杀无赦!那个女人和小皇帝,要活的。”
“杀——!”
两万私兵加上死士,喊杀声震得房顶积雪都在往下掉。
摄政王府的大门没关,敞亮得不像话。
卫凌雪的人刚冲进去,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迎面而来的一排弩箭射成了刺猬。
二门处,林风带着几千精兵,像是钉在地上的桩子,一步没退。
他们不喊也不叫,只有机械的上弦声和刀锋入肉的闷响。
这几千人是郁衾亲手调教出来的,跟卫凌雪那些杂牌军完全不是一个路数。
前排盾牌手挡住冲击,后排弓弩手无差别点名,配合得行云流水。
一时间,狭窄的前院成了修罗场,血水混着雪水,在青石板上流得到处都是。
卫凌雪看着前面倒下的一片人,不仅没怕,反而更兴奋了。
困兽之斗罢了。
他有人数优势,两万人耗也能把这几千人耗死。
“继续冲!后退者斩!”
卫凌雪在大门口吼道,“拿下王府,赏银万两!谁抓到沈栀,孤赏他在王府挑一样宝贝!”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杀红了眼的私兵嗷嗷叫着往里填。
沈依然骑着马跟在卫凌雪马旁,裹着厚厚的斗篷,脸被冻得发青,眼睛却亮得吓人。
她死死盯着那扇门,仿佛已经看到了沈栀跪在地上求饶的模样。
就在两边僵持不下,尸体越堆越高的时候,脚底下的地砖突然抖了一下。
起初只是轻微的颤动,像是有什么重物落地。
李太傅正骂得起劲,忽然住了嘴,狐疑地看了一眼地面。
紧接着,那震动越来越大,连带着门口那两尊石狮子都在嗡嗡作响。
桌上的茶杯跳起来,房檐上的冰棱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卫凌雪胯下的马不安地躁动起来,打着响鼻想往后退。
他勒紧缰绳,心里莫名咯噔了一下,转头看向身后的副将:“怎么回事?地龙翻身了?”
副将趴在地上听了一耳朵,脸色刷地一下白了,爬起来的时候腿都在打飘:“殿下……不对劲……这动静……像是骑兵……很多骑兵……”
“骑兵?”卫凌雪皱眉,“京郊大营的人不是都在这儿了吗?哪来的骑兵?”
话音未落,一股低沉而整齐的轰鸣声,从长街尽头滚滚而来。
那不是杂乱的马蹄声,那是千军万马踩在同一个点子上的共振。
隆隆隆——
整条朱雀大街都在颤抖。
卫凌雪带来的两万人马挤在王府门口,原本是个包围的阵势,这会儿却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齐刷刷地转头往后看。
风雪中,一面黑色的大旗在夜色里猎猎作响。
旗面上用金线绣着一个狂草的“郁”字,被火光一照,像是一头要吃人的黑虎,张牙舞爪地扑面而来。
“郁……郁家军?!”
有人尖叫出声,嗓音都劈了叉。
卫凌雪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不可能!
郁衾明明带着大军走了!
探子回报亲眼看着大旗出了关!
这就两三天的功夫,就算他插上翅膀飞回来,也不可能带这么多人!
这根本不合常理!
但那面旗是真的,那股令人窒息的杀伐之气也是真的。
长街尽头,黑压压的骑兵像是黑色的潮水,没有一丝杂音,只有整齐划一的马蹄声和甲叶碰撞的铿锵声。
他们戴着鬼面具,手里的长戈在雪夜里泛着森冷的寒光。
那是真正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精锐,跟卫凌雪手里这些只会欺负老百姓的私兵相比,简直就是狼群进了羊圈。
原本还在叫嚣着要冲进去的私兵们,手里的刀都握不住了。
那是对力量本能的恐惧。
“别慌!都别慌!”
卫凌雪拼命勒着受惊的战马,嘶吼道,“那是假的!是障眼法!郁衾不在,这肯定只有几百人!给我顶住!”
可惜没人听他的。
人的名,树的影。
在大卫朝,郁家军这三个字,比阎王爷还好使。
那黑色洪流越来越近,到了距离王府百步开外,猛地停住。
数千匹战马同时止步,动作整齐得像是只有一个人。
为首的一员武将策马上前,摘下头盔,露出一张满是络腮胡的黑脸。
他看都没看那两万叛军,只是冲着摄政王府的大门,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
“郁家军副将在此!奉王爷之命,救驾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