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峰看着她,眼神里有几分意外,但更多的是卸下重担的松弛。
“那就辛苦你了。有什么事立刻给我打电话,二十四小时都行。”他疲惫地摆了摆手,转身离开,背影都透着一股终于得以解脱的仓惶。
门轻轻合上,将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
偌大的套房里,只剩下沈栀,和卧室里那个不知是醒是睡的人。
空气里那股呛人的酒味和烟味似乎更浓了。
沈栀站在原地,环顾着一片狼藉的客厅,脑子里嗡嗡作响。
说好的阳光暖男呢?
沈栀泄愤似的踢了一下地上的靠枕,结果差点把自己绊倒。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弯下腰,开始收拾。
垃圾桶被扶正,散落一地的纸团和外卖盒子被一一捡起。
剧本被她小心地掸掉灰尘,整齐地叠放在茶几一角。
翻倒的酒瓶也被收拢到一起,准备明天叫客房服务一并清理。
客厅很快恢复了整洁。
王峰走之前指了指走廊尽头的一个小房间,说那是助理房,让她累了就去休息。
沈栀拖着自己的行李箱进了那个小房间。
房间不大,但五脏俱全,有独立的卫浴。
她将自己简单的行李放好,然后走进浴室,拧开了花洒。
温热的水流从头顶浇下,驱散了一身的风尘仆仆,也让那颗被巨大冲击震得发懵的脑袋,一点点冷静下来。
她靠在冰凉的瓷砖上,闭上眼。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回放着刚才的画面。
那个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青年。
他抬起头时那阴郁冷漠的眼神,嘴角那抹嘲弄的笑,还有那句几乎是贴着她鼻尖说的“我赌你撑不过一个月”。
太有攻击性了。
可王峰又说,他有严重的睡眠障碍,是因为入戏太深……
沈栀甩了甩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思绪都甩开。
不管怎么样,工作就是工作。
她拿了钱,就得办事。
更何况,这第一天就被老板当面劝退,传出去她沈栀的面子往哪儿搁。
洗完澡,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衣,沈栀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奔波了一天,又受了这么大的刺激,她确实也累了。
正准备回房睡觉,喉咙却干得厉害。
她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间,想去客厅倒杯水喝。
客厅里只留了一盏壁灯,光线昏暗。
经过主卧门口时,里面忽然传来一声模糊的闷响,像是重物撞在床上的声音,又像是一声压抑的低吟。
沈栀的脚步顿住了。
她站在门口,犹豫不决。
王峰的警告还在耳边,“别多话,也别多看,千万别跟他对着干”。
现在进去,万一又撞上他那副面孔,指不定会被怎么讽刺。
可万一……他是身体不舒服呢?
那股子没来由的担忧压过了理智。
她抬起手,在厚重的木门上轻轻敲了两下。
“余先生?”她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压得很低,“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任何回应。
死一般的寂静。
沈栀心里那点不安放大了。
她又敲了两下,还是没人应。
她的手搭上冰凉的门把,迟疑了片刻,轻轻一转。
门,竟然没锁。
随着她的动作,门被推开了一道缝。
房间里比客厅更暗,厚重的窗帘只拉开了一半,清冷的月光从缝隙里洒进来,在地毯上投下一块不甚明亮的方格。
借着这点微弱的光,沈栀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形。
大床上,被子凌乱地堆在一旁。
余弋半靠在床头,身上还是那件黑色的T恤,头微微垂着。
他的眼睛是闭着的,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影。
月光勾勒出他高挺的鼻梁和轮廓分明的下颌线,褪去了之前的攻击性,这张脸在静谧的夜色里,显出一种惊心动魄的好看。
他好像是睡着了。
可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死死地拧在一起,形成一个深刻的“川”字,薄唇也抿成一条僵硬的直线。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无法挣脱的痛苦。
沈栀放轻了呼吸,又小声叫了他两声。
“……余先生?”
“余弋?”
对方依旧毫无反应,只是眉头皱得更紧了些。
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沈栀松了口气,心里那点防备也跟着卸了下来。
她大着胆子,放轻脚步,一点点地走近床边。
离得近了,她才发现他脸色苍白得厉害,眼下的青黑在月光下也格外明显。
睡梦中的他,看起来不再是那个咄咄逼人的恶劣青年,反而像个迷路的孩子,脆弱,无助。
看着他紧锁的眉头,沈栀心里没来由地一抽,那股子被当面甩脸子的气恼,莫名就散了大半。
让人……有点心疼。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沈栀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一定是疯了。
可身体的反应却比脑子更快。
她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尖悬停在他眉心上方,想把那个拧紧的疙瘩给抚平。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触碰到他皮肤的那一瞬间,理智猛然回笼。
她在干什么?
这可是她的老板!
第一天上班就对老板动手动脚,她是不想干了吗?!
沈栀心里一惊,立刻就要把手缩回来。
然而,已经晚了。
原本紧闭着双眼的人,毫无预兆地睁开了眼。
那双眼睛没有焦距,空洞,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与偏执,像一潭不见底的深渊。
沈栀的心跳漏了一拍。
还没等她做出任何反应,她的手腕就被一只滚烫的大手猛地攥住。
那力道大得惊人,像是铁钳,让她动弹不得。
“啊——”
沈栀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往前一扯。
天旋地转间,她失去了平衡,直直地朝着床上栽了下去。
柔软的床垫并未如预想中那样接住她。
她重重地砸进了一个温热而坚硬的怀抱里。
鼻尖瞬间被一股混杂着清冽酒气和淡淡烟草味的男性气息所占据,霸道得不容拒绝。
一只手臂闪电般地横过来,紧紧地圈住了她的腰,将她死死地禁锢在怀里,力道大到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沈栀彻底懵了。
她整个人以一种极其屈辱又暧昧的姿势,趴在余弋的胸口。
脸颊贴着他温热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沉稳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震得她耳膜发麻。
“你……”
她刚想挣扎,头顶就传来一个沙哑得不像话的声音。
那个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刚睡醒时的含混。
“别动。”
他只是说了两个字,圈着她腰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