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当展昭开口时,在场的几人都露出如释重负之色。
除了蒋婆婆有些皱眉,但也不好提出反对外,就连呆痴的沈澜目光都动了动。
但他们做不了主,又齐齐看向云夫人。
而云夫人稍加沉默后,就平静地发出邀请:“请少侠助我等查明真相,找出杀人凶手。”
“好!”
展昭也不含糊,直接发问:“敢问云夫人案发之时,是在打坐运功么?”
云夫人道:“是。”
展昭又问:“是今晚如此,还是常常如此?”
云夫人道:“我每晚夜半子时,都要运功一个时辰。”
“且慢!”
蒋婆婆眸光骤冷,语气凌厉起来:“展公子,大娘子将案情托付,是出于信任,而非让你什么都问的……”
刚刚的对话确实像是打探对方武功的虚实,江湖中人最是忌讳,尤其是这种特定的行功作息。
可展昭不得不问:“今晚的案情,实际上可以分为两个部分——”
“一是汤兄遇害。”
“二是林姑娘遭劫。”
“而这两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的,恰恰又都是在云夫人运功的夜半子时,诸位不觉得太过巧合了么?”
蒋婆婆脸色再变:“公子之意,是凶手特意选了这个时辰?”
“不错!”
即便汤磊之前不透露那些情报,展昭也早从气机里面,察觉到云夫人的威胁感。
毫无疑问,这位“心剑客”顾梦来之女,是顾家大宅里武力最高强的。
且超出其余人不止一截。
这也是之前展昭没有立刻出手的原因。
主人家能够应付,身为客人不必强出头。
然而凶手挑选了一个好时机。
对方行凶之际,偏偏云夫人在房内运功,不得行动的时候。
这是意外么?
如果云夫人只有今晚在这个时辰运功,那就可能是撞上了。
可她每晚都于子时运功,凶手就在这个时辰,杀死了“怒云”汤磊,掳走了“织云”林玉仙,这就很难是巧合!
这番分析一出,众人的脸色都变得沉重起来。
面面相觑之际,最小的连彩云开口道:“难道说……凶手在我们之间?”
“不必急于下判断。”
展昭语气沉稳:“知道云夫人打坐运功习惯的,有哪些人?”
蒋婆婆缓缓地道:“宅内下人是清楚的,老身特意关照,让她们在这个时辰不要来内宅打扰夫人。”
林玉仙低声道:“我们师兄妹都知道师娘这个习惯……”
展昭又问:“外人呢?”
“六扇门!”
楚执柔声调陡然上扬:“还在山庄的时候,裴寒灯带着捕快调查,那个时候师父失踪,他们就想来寻师母,我们就提过,师母晚上有练功的习惯,从不见外人!”
此言一出,众人都露出厉色。
从江南来到京师,他们就是为了替大师兄顾临报仇雪恨,甚至不惜告御状,心中对于六扇门的敌意和痛恨可想而知。
现在出了事,当然第一时间加以怀疑。
展昭同样也将之纳入嫌疑人行列。
六扇门近来确实不正常,大相国寺的早课投毒案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六扇门人行凶不是没有可能。
但有鉴于之前掳走林玉仙的黑衣人,所用的身法有云鹤登仙步的痕迹,展昭更大的怀疑目标,还是在场的这些人。
所以先确定了凶手知晓云夫人的运功时辰后,展昭转回凶案现场,继续问道:“蒋婆婆,当时你听到屋内发出喊声,让你紧守窗外,你能否确定,那是死者发出的声音?”
蒋婆婆仔细想了想,皱起眉头:“那声音很粗,听着就像是二公子,但到底是不是,老身不敢确定……”
“蒋婆婆!!”
沈澜猛地开口,瞪大着满是血丝的眼睛:“你那时明明说是二师兄,怎的现在突然说不确定了?”
蒋婆婆被这一质问,也有些懵:“老身……老身当时听着是……”
“沈兄。”
展昭温和开口,带着古寺晨钟般的浑厚温醇,将听者翻腾的心绪抚平:“相比七云从小一起长大,蒋婆婆之前一直在京师顾家大宅,充其量就接触了这么几日,而人在紧张之际,声音又难免失真,无法肯定十分正常。”
在六心澄照诀的抚慰下,沈澜身躯剧烈地晃了晃,用手掩住眼睛,嚎啕大哭起来:“我们……我们兄弟从小一块长大……短短时日……大师兄没了……二师兄没了……都没了……都没了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江湖中人落泪,更是软弱的表现。
即便要哭,也得手刃仇人后,在亲友的坟前悲伤。
但沈澜最初在大相国寺露面时,神情里就有些憔悴压抑,可见连日的奔波,外加与六扇门作对的压力,让他的心弦已经紧紧绷起。
今夜再遭遇了这场祸事,且是亲眼看到同门兄弟的惨死,顿时陷入崩溃,若是无法及时疏导,必然郁结于心,整个人或许都会一蹶不振。
当然,这一切要建立在沈澜并无伪装的情况下。
不过在拿到确切的证据前,展昭怀疑每一个人,却又不会用嫌疑犯的态度去对待任何一个人。
所以才有了六心澄照诀的开导,而眼见沈澜大哭,周围几人也没有嫌弃,几个师弟和师妹都拥了拥他,眼眶里带着湿润。
云夫人则为之侧目。
但她侧目的对象不是弟子,而是展昭的六心澄照诀。
这是她首次有明显的外在反应,深深地凝视了一眼。
当然展昭领悟六心澄照诀,不是专门为人疏导情绪的,眼见沈澜能够正常交流,马上开始问话:“沈兄可否将案发的过程,告知我们?”
沈澜抹了把泪水,除了声音沙哑外,倒也基本恢复了正常:“我先看到蒋婆婆在窗外守着,然后绕道门前,那时门确实被二师兄堵着,我还听到他的呼喝,就喊了一声‘我来帮你’,推门而入……”
展昭道:“你当时听到声音了?确实是汤磊发出的么?”
沈澜皱眉:“不是二师兄,又会是谁呢?”
“是凶手!”
展昭直接道:“汤磊当时已经死去,发出喊声,让蒋婆婆不要入内的,恰恰是杀人真凶!”
蒋婆婆提出异议:“可老身若是不听,直接入屋了呢?”
展昭平静地道:“那蒋婆婆也将遭遇危险。”
一个是杀,两个也是杀!
“哼!那老身倒是挺后悔的,当时应该领教领教对方的高招!”
蒋婆婆眼神里闪过凌厉之色,倒也没有反驳这个推测。
反驳的是沈澜,他摇了摇头:“不对!不对!我当时听到的惨叫,就是二师兄发出来的,他倒下去的时候……还在惨叫!”
展昭立刻追问:“那他倒下后,说什么遗言了?”
沈澜惨然道:“二师兄腰斩遇害,还能再说什么遗言?我当时探手扶住,他就已经没气了!”
“哦?”
展昭不惊反喜,笃定地道:“这就能确定了,呼喊与惨叫,是凶手的诡计!此人要扰乱你们对于汤磊遇害时间的判断,事实上是,早在你们闯入现场之前,汤磊就已经死去了!”
“为什么啊?”
迎着众人不解的注视,展昭道:“这其实涉及到两个违反直觉的问题——”
“腰斩后,人还可以活多久?”
“腰斩后,脏器会在短时间内,统统流出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