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左肩的枪伤引发了感染,杨洛只觉得整条左臂已经开始麻痹,甚至有些失去知觉。必须得立即把子弹取出来,再拖下去,这条胳膊恐怕就真的废了。
既然竹排已经停靠在岸边,眼下暂时没有危险,杨洛便对何元亮说道:“元亮,帮我把肩膀上的子弹取出来。”
“是,师父。”何元亮立刻应道,可随即又有些犹豫,紧张地说道:“可,可我没做过这种事啊,一点经验都没有,我怕下手没轻没重,反而把您弄伤了。”
“没关系,你按我说的步骤来就行。”
然而,当听到杨洛要让何元亮用刺刀一点点挑开皮肉,还要割掉周围坏死的组织时,众人顿时慌了神。
这可是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活生生地动刀子,人非铁石,那得多疼呀。
“杨大哥,要不我们再撑一撑,到医院再取吧?”李悦然急忙劝说道。
“是啊,师父。经您这么一说,我都不敢下手了。”
“等不到那时候了,再拖下去,我这条胳膊就彻底保不住了。”
“那只能非取不可了。”
“来吧。”
当刺刀的刀刃划破皮肤,一点点朝着子弹所在的位置深入,那鲜血淋漓的画面看得众人心惊肉跳,萧忆昔甚至别过脸去,实在不敢再往下看。
何元亮虽然紧张得手心冒汗,动作却不敢有丝毫慌乱。他知道,自己哪怕一丝失神,都可能给杨洛带来更大的痛苦。他只能死死盯着伤口,严格按照杨洛的指引,一步一步小心地操作。
杨洛紧紧咬着牙,额头上的汗珠像黄豆般滚落,浑身的肌肉都在紧绷,却硬是没吭一声。
这得有多大的毅力,寻常人哪怕挨上片刻都难以忍受,杨洛却凭着一股狠劲,硬撑着这种痛入骨髓的剧痛。
众人忍不住想,他的这份毅力,到底是从多少磨砺里熬出来的啊!
李悦然看着他强忍痛苦的样子,心里像被刀割一样难受,却又帮不上任何忙。
这时,杨洛忽然转向李悦然,声音有些沙哑的说道:“悦然,给我唱首歌吧,我就不疼了。”
“嗯,我唱。”
“好!古有关云长下棋刮骨疗伤,今日我杨洛便听着歌儿割肉取弹头,也算应了回景。”
杨洛咧嘴一笑,语气里带着几分自嘲的豁达,额头上的汗珠还在不住滚落。但他冒出来的这一句滑稽的话,原本大伙儿紧张担忧的心情,瞬间驱散不少。
李悦然定了定神,轻轻启唇,一首动听且有意义的曲子缓缓流淌出来。
也许是过分的爱你,
我才穿上这身军衣。
告别家乡的温暖,
走向远方的风雨。
把所有的苦和累,
都让我一人担起。
不许马蹄硝烟惊扰你…
一边取子弹,一边听着李悦然动听的清唱。杨洛忽然想起了大川,想起了猴子,想起了那些曾与他并肩作战、如今却已阴阳两隔的兄弟。
大川总爱说,完成这次任务就回老家娶媳妇,猴子年纪最小,总说要保护大家……那些鲜活的面孔,在杨洛的脑海里一一闪过,清晰得仿佛就在昨天。
这一刻,杨洛似乎感觉不到肩膀上的剧痛,倒不是不痛,而是心里那份因思念与愧疚泛起的钝痛,早已远远盖过了皮肉之痛。
李悦然从小就对华夏的军人怀有着深深的崇拜。在华夏这片广袤的大地上,每当遭遇天灾人祸,总能看到那群身着戎装的身影。
她知道,杨洛也是他们中的一员,而且是一名神秘到惊天地泣鬼神的超级军人。
正因为这份敬意与懂得,她才选择唱了这样一首歌,那歌声里藏着的,是他们这一路的艰辛,对杨洛这份担当的深深共鸣,也是对眼前这个坚韧身影的默默致敬。
我是那样深深地爱着你,爱你我才更爱这绿色的军衣…
何元亮的动作越来越利落,就在李悦然的歌声落下最后一个音符时,随着“叮”的一声轻响,那颗嵌在肉里的子弹终于被稳稳挑了出来。
众人悬着的心骤然落地,相视一眼,都轻轻吐出了一口长气。
“悦然,你唱的真好听。”
“那我以后还给你唱。”
“好,这可说定了。”
“嗯。杨大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伤口还要再怎么处理?”李悦然关切地问道。
“我没事了。”杨洛喘了气,对井妙可说道:“妙可,我的背包里有两味草药,麻烦你帮我拿过来。”
井妙可应声从背包里翻出几株带着泥土的野草,递过去时疑惑地问道:“这怎么用?”
“给我吧。”杨洛接过草药,解释道:“这两株分别叫苦草和蒿角,把它们嚼碎了混在一起敷在伤口上,能起到消炎止痛的效果。”
“师父,您怎么连这都懂啊?”何元亮忍不住问道:“您该不会还是个医生吧?”
“也算是吧。”
众人再次惊掉了下巴,杨洛竟然连医术都懂。尤其是萧忆昔,她本身就是从事药品研发的,可这两味草药,她别说见过,连名字都从未听过。
一路走来,杨洛给他们的印象,就像一本永远翻不完的书,越来越神奇,越来越神秘。仿佛世间就没有他不会的事,每一次都能带来新的震撼。
“杨大哥,给我吧,我来帮你把草药嚼碎。”
“我自己来就好,这草药很苦的。”
“没事的。”李悦然不由分说,直接从杨洛手里拿过那几株草药,走到河边冲洗掉泥沙,然后毫不犹豫地放进嘴里嚼了起来。
刚一入口,那股直冲脑门的苦涩便瞬间弥漫了整个口腔,带着草木的腥气,刺得舌尖发麻,连喉咙都像是被堵住一般。
“是不是很苦?”
“还好。”
李悦然摇了摇头,努力咽下口中的苦涩,继续用力咀嚼着。
草药的苦味确实浓烈得让人难以忍受,但对李悦然而言,杨洛的伤口总算处理好了,大家也都安全脱险,此刻心里却是甜的。
将嚼碎的草药小心翼翼地敷在杨洛的伤口上,仔细包扎妥当后,从背包里取出杨洛之前从佣兵包里搜来的干粮。
从昨天到现在,众人滴水未进。此刻捧着手里简单的干粮,每一口都吃得格外踏实。
这是他们连日来颠沛流离、险象环生后,第一次能如此安心地进食。
简单的垫了垫肚子,他们分成三人一组,坐上竹排,顺着平缓的河水继续向前行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