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
“你、你可有受伤?怎么弄得一身是血?!我在家中听闻你杀了贾秀,你怎能这般意气用事!”
“那贾秀是朝廷命官,你这一刀下去,就算是靖南侯和我父亲也难保你周全,你......”
苏妙卿好看的眉毛向下耷拉着,瑶鼻一抽一抽的,红着眼眶、撅着嘴说个不停。
眼中满是担忧。
但江玄并没打断,只是面色平静地望着她如出水芙蓉般娇艳,且梨花带雨的漂亮脸蛋,直至她声音越来越小。
“你、你看着我做什么?”苏妙卿左右看了看,不自信地小声问道。
“我身上是贾秀的血。”
江玄朝她笑了笑:“放心,你先回去,我过会就回去。”
说着,他突然凑到苏妙卿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声音笑道:“夫人,你方才的表现为夫很满意,这次有点像是真的了。”
随后,江玄又朝蹲在街道一边某家酒楼楼顶之上,正手握千机匣,浑身气机激荡的唐夭夭眨了眨眼,示意她安心。
他能看出来,唐夭夭是已经准备另类‘劫法场’了。
但处境暂时还未到那个地步。
“大人,我们走吧。”
朝杨沧说了声,江玄先一步往前走去。
杨沧面无表情地跟上。
周围百姓也是如流水般顺着街道两边,跟着在几人身后。
苏妙卿则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只纤纤玉手死死捏住裙摆,另一只则攥着领口,脑中回荡着江玄方才的那句话。
“这次有点像是真的了!”
只有她和江玄才能明白,这‘真的’二字是何意思。
那是进城的第一日,江玄在浴桶边捏着她的脸蛋说她“你只是没有打心底里把我当作你的夫君”。
难道......自己......已经打心底里把江玄当作她的夫君了?
我、我真的是这般想的么?
苏妙卿不敢承认,因为这说明她已经完全背弃了自己的誓言。
可所做之事骗不了自己。
方才得知江玄出事,她想都没想便跑了出来,那一声‘夫君’也是下意识所喊。
“我......”
苏妙卿刚想狡辩,但发现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
她心里知道,这种狡辩就是在骗自己。
扭头,望着江玄渐渐远去的身影,苏妙卿抹了抹眼角泪滴。
不过刚抹一下,她就感觉些许异样,摊开手掌一看,才发现一片鲜红。
自己方才扑到江玄怀中时,手也按在了江玄胸口。
那里全是血。
缓缓握紧指节,她眼神逐渐变得坚定。
回家,给父亲写信!
无论如何,她都不想让这个江玄出事。
不管是因为他肯为百姓挥刀的品格,还是因为她那愈发止不住的心动。
............
一到夜游人衙门,杨沧便扯掉了绳子,朝江玄摆了摆手。
“换身衣服就回去吧,别在这让我心烦。”
但江玄没有直接走,而是盯着杨沧看了许久。
看到杨沧麦色的方脸都有些开始发红后,他才从怀中掏出了之前拿走的三样东西。
“是我之前错怪大人了。”江玄将东西放在桌上。
“你不是错怪了我,你只是太过年轻,谁年轻时都一样。”
杨沧将那三样沾血的东西收下,随后轻叹道:“回去吧,别让你夫人担忧太久。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我虽能尽力帮你担着此事,但若是裴公下令拿你,那就休怪我无情了。”
“多谢大人!”
江玄抱了抱拳,随即便准备离开。
不过恰好,孙安和也闯了进来。
只是一进沧浪堂,他便愣住了。
怎么......一片祥和?
就在他收拢贾秀尸首的功夫里,发生了什么?
“有空来我家做客。”
江玄拍了拍孙安和的肩膀,笑着离开了沧浪堂。
而他一走,杨沧冷厉的声音便传了出来。
“即刻召集人手,捉拿罗朱明!”
听到此话,江玄顿时咧嘴一笑。
没多久,他还未走,就见到孙安和便跟一位铁烛,带着一伙白役冲出了衙门。
围观的百姓们似乎是觉得又有好戏看,于是纷纷跟着孙安和一伙走了。
只剩下少数几人还在叫嚷着让杨沧放人。
为了不让杨沧难堪,江玄从后门偷偷溜回了家。
等他到家时,却看到一人正在中堂内不停踱步。
严大宝见他回来,立马上前禀报:“公子,这位......夫人娘家的下人非说要见您,我也只好将他带到此处等候......”
说着说着,他似乎实在忍不住,纠结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小声问道:
“公子,贾知县和罗县丞......”
“贾秀已死,罗朱明即将缉拿归案。”江玄语气轻描淡写。
顺带看严大宝的反应。
但让他意外的是,话音未落,严大宝便纳头就拜,说话间声音都开始发颤。
“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为老奴报仇雪恨!”
他抬起头,竟已老泪纵横,
“大人,那姓罗的畜生用老奴家中儿女威胁,逼老奴为他做事,甚至老奴的幺女也被他凌辱致死,可、可为了其他孩子,老奴不得不听他驱使。”
“大人,老奴监视您已有好几日了,实在于心有愧,您......您要不一刀也将我砍了吧!”
说完,他又把头磕了下去。
江玄闻言望向站在中堂处的汤谦,用眼神询问。
汤谦轻叹一声,点了点头。
罗朱明所做之事,他确实略有耳闻。
江玄见状微微一笑,伸手将严大宝扶了起来。
“大人......”严大宝左右望了望,不敢相信。
“严管家,以后在府上安心做事即可,我这人向来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但若是让我知道你有二心......”
“不会,绝对不会!”
严大宝又一次跪了下去,“老奴绝无二心!”
“诶,没事乱跪什么。”江玄又一次将他拽起,“我又不是皇帝老儿,就算是皇帝也不值得你跪。”
严大宝闻言脸色一尬,不敢接话。
自家公子......似乎有点大逆不道。
“行了,去做事吧。”
江玄吩咐一声,随后进了中堂。
汤谦没等他走近,便双手作揖,朝他深深鞠了一躬。
“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江玄走到主座后一屁股坐下,翘起二郎腿,给自己倒了杯茶。
从早上出门到现在,他杀了四个人,但一口水都没喝。
汤谦转过身,神情肃穆:“我代全城百姓,谢过大人!”
以他来看,江玄等于和贾秀互爆了。
真正的舍身取义,为国为民。
他汤谦做不到,所以只有一表钦佩。
“不就是上头了而已,没什么好夸的。”江玄摆了摆手。
但汤谦却摇了摇头:“身为武夫,若没有一腔热血,没有赤诚之心,没有大人这般为国为民的侠义,终究只能是粗鄙武夫罢了。”
“行了,你看上去也不像是这么会说话的人,今天说这些,你脸不红么?”江玄都被夸得有些脸热。
汤谦又摇头,一脸认真:“我脸黑,看不出红。”
“噗!”
江玄一口水没忍住喷了出来。
好不容易憋住笑,他随后便吩咐道:“你现在就可以恢复原貌,去找杨铜烛当证人了,记得说假死是你自己的计划,别把我供出来。”
“大人放心,汤谦心中有数。”
说着,汤谦将脸上面具一撕,露出了原本相貌。
又朝江玄深鞠一躬,他便转身出了中堂。
侯在外头的严大宝只是随便瞟了一眼,却看到了那张熟悉的黑脸,顿时尿都要吓出来了。
汤、汤典史不是已经死了么!
诈尸了?!
而汤谦则朝他咧嘴一笑,大步流星出了江宅。
江玄喝了几口茶,随后起身去了后宅。
而刚过垂花门,他便看到苏妙卿正站在院子中间指挥着婳儿柳儿做事,袖子被她用襻膊绑了上去,露出一截纤纤玉臂,如藕上新月。
一见到他,苏妙卿便连忙招手道:“江玄,水马上就烧好了,你快更衣,我帮你把身上的血洗掉。”
神态活泼,语调自然,就像是把他当作了真正的夫君一般。
江玄‘呵呵’一笑,伸手解开腰带。
与此同时。
两匹快马一前一后,自永州城南门疾驰而出。
那官道所通方向,正是宁安府城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