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往梁山的马车上,张叔夜虚弱的靠在车厢板上,脑海中全是当日野猪林兵败被俘的场景...
此时的张叔夜,并不清楚朝堂上的争论。
也不知道他的老兄弟宿元景,为他做出了多大的牺牲。
他的心思,都用在了一件事上:绝食。
此时距离张叔夜兵败被俘,已经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来,武松每天都会亲自给张叔夜、邓宗弼、辛从忠几人送上食物和美酒。
可张叔夜闭口不言,不饮不食整整三天。
这倔强的老人,已经下定了决心。
宁可死,也绝不向贼寇妥协!
张叔夜原本清癯的面容,肉眼可见的瘦了下去,颧骨高高隆起,嘴唇干裂,渗出丝丝鲜血,头发蓬乱,整个人像是苍老了数十岁一般。
他这一绝食,搞的邓宗弼、辛从忠、张应雷三人也不好意思吃了。
只能一边看着色香味俱全的美食,勾人的美酒狂咽口水,一边陪着张叔夜挨饿...
......
另外一辆马车上。
几个公主风卷残云般的,将食物一扫而空,嬉笑着划拳、行酒令。
被俘以后她们本来是很慌张的。
可很快,她们就发现这伙贼寇和传闻中的并不一样。
几位公主自认,姿色不差,算得上千里挑一的美人儿。
若是落在寻常土匪窝中,恐怕早已经被用来犒赏三军了...
最不济,也会被贼寇首领霸占,成为玩物。
可这伙贼寇,为首的两人就像是没看到她们的美貌一般,对她们丝毫不假以辞色。
开口闭口,都是要拿她们跟她们的皇帝父亲换银子...
既然这样,那他们还有什么可怕的?
几个公主之中,最年轻、最俏丽的十三公主喝下满满一大杯酒:“张叔夜那老贼,真是罪该万死!”
“听说父皇都已经答应,花银子赎我们回去了...就是这老东西...非说什么皇家尊严不可侵犯,带着他那些土鸡瓦狗,来打贼寇...”
“这下好了...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再回到宫中了...我好想念我那只小狗啊...”
这话一出,其他几位公主纷纷附和:“是啊,该死的张叔夜!他最好祈祷,这次被贼寇给杀了!要不然的话...将来本公主回到东京,一定要让父皇剐了他!”
“对,剐了他!不仅他要死,他的家眷、属下也不能留!一群自作聪明的傻子...要不是他们,我们何至于落入如此境地?”
“那天被那贼寇抓住,我都吓得尿裤子了,以为清白不保...做梦都想离开贼窝...该死的张叔夜...他不得好死!”
马车前方,武松、史进联辔而行。
听着马车内传出来的嬉笑声、划拳声,以及恶毒的诅咒,史进握着三尖两刃刀刀柄的手,根根青筋暴起,看向武松:“寨主,你为什么不让我杀了这群忘恩负义的畜生!”
“张叔夜一片赤胆忠心,被俘之后粒米未进,眼看不活了。”
“这些杂碎天天吃得香、睡得着,根本就不值得他这样做!”
说着,朝着另外一辆皇子们乘坐的马车努努嘴:“刚才我去送饭的时候,那群杂碎居然让我给他们找两个女人来...怎么张的开口!”
武松无奈摇头...
都说龙生龙,凤生凤。
昏君赵佶的这几个儿女,还真是像极了赵佶。
他知道,史进性格豪爽仗义,喜欢好汉,对张叔夜有些好感。
也看不惯赵佶的几个皇子公主。
张叔夜这样铁骨铮铮的汉子,又有谁会不喜欢呢?
想到这里,武松皱起了眉头。
他将张叔夜抓来,是为了招降这位忠臣良将。
可惜,从被抓以后,张叔夜闭口不言,闭口不食。
再这么下去,张叔夜和他麾下的三大将军,就要成死的了。
他费尽心思,可不是为了抓几个死人回来的...
武松打定主意,准备跟张叔夜谈谈。
想到这里,他转头看向史进:“大郎,我知道你慷慨仗义,最是喜欢好汉,看不起软骨头。”
“但是这几个软骨头,能够为咱们换来上百万两的银子,足够梁山兵马数年之用。可不能弄死了...”
“我去找张叔夜谈谈,看看能不能劝他吃饭。”
说着,调转马头,朝着张叔夜所在的马车而去。
史进看着武松的背影,摇了摇头。
他已经试过了,没用。
每次他去马车找张叔夜,张叔夜都劝他弃暗投明,离开梁山,为朝廷效力,才不负好汉的声名,也不负王进的教导。
除此之外,张叔夜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吃。
回头看了一眼公主们所在的马车,史进摇了摇头。
武寨主说得对。
要为这样的人效命,还不如推翻他们,另择明主,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
“张太守,武松来看你了!”
武松掀开车帘,钻进马车。
张叔夜连眼睛都没睁开,鼻子里狠狠冷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张太守,我武松是个粗人,也知道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现今天下大乱,皇帝老儿昏庸无道,朝中大臣文恬武嬉,百姓流离失所,生存艰难。”
“要我说,这样的朝廷,不如推翻了算了。”
武松一把从放在马车正中间,一张小桌上的一只鸡身上,扯下一条鸡腿,放进嘴里大嚼,一边说道。
“闭嘴!你这该死的贼寇!”
“我张叔夜忠于大宋朝廷,忠于本心。就算是死,我也不会上你的梁山为寇!”
张叔夜怒目圆睁,双眼如电,开口斥责。
可惜,他已经三天水米没粘牙,声音不仅嘶哑,音量也小。
武松端起酒碗,倒了一碗酒,大口喝下,满意的打了个酒嗝:“张太守,你口口声声骂我是贼寇,那你说说,我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了?”
“你们这些所谓的文武百官,又有几个人,身上背的罪孽比我少?”
张叔夜一双眼睛,死死盯着武松。
如果目光能杀人,那恐怕现在的武松已经是一具尸体了。
半晌,张叔夜声音嘶哑:“平常贼人,脸上有一道金印,便是罪大恶极之辈,你再看看,你有几道?”
“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就这么堂而皇之的露在外边,丝毫不做遮掩,老夫真是为你感到悲哀...”